李逸云向公孙篪颁布命令的几天以后,他便不得不面对着冠日城发来的一份份报告。
开始的时候,狄族对于能够换到更多的粮食这一现象都十分的满意。但没过几天,就渐渐地有狄族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消息传来,而到了十天以后,则开始出现狄族因为买卖不成打伤冠日城百姓的事件发生了。李逸云起初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只是出言安抚。但之后的几日,又有数起类似的事件发生,其中甚至有几起造成了有人丧生的情况。李逸云只好下达命令,停止与狄族的交易,将一切的狄族人驱逐出冠日城。
“我错了吗?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李逸云面对着记载着几日间发生的惨案竹简,心中不住地涌上痛苦之情。他突然又想去“醉乡楼”喝个一醉方休。但正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热茶被一双白皙的手端着送了上来。同时,那人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脖颈,轻轻地按揉着。
“李郎,别太烦心,先把这杯茶喝了吧。”刘蕊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说道。李逸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握住那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柔声说:“蕊儿,谢谢你。”刘蕊也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李逸云沉默半晌,停在肩头的手将她轻轻拉到身前。“我想去一趟冠日城。”他对刘蕊说。刘蕊微微用力,反握他的手:“嗯,我陪你一起去。”……
半日后,李逸云站在了冠日城的广场上,他只觉浑身上下已经麻木了,那股寒冷尽管穿着厚实的棉衣也依旧无法抵挡,因为那寒冷,来自心底深处。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磕头磕到额头出血的身穿重孝的人,李逸云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把他们带下去!”公孙篪有些无奈地下令道。几个士兵正要上前,却听李逸云大喝一声:“住手!”士兵们一听,只好悻悻地退了回来。李逸云走上前,将其中一名年纪最大的,头发已近全白的老者搀扶起来。“老人家!您快快起来!跪在地上要着凉的!”他一边搀扶,一边说道。被搀扶起的老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涕泗横流的说:“国主!你可要给小老儿做主啊!小老儿今年六十多岁了,就那么一个儿子呀!就被狄族的那些崽子活活打死啦!我以后还活个什么劲儿啊!”说着,双腿一沉,这个垂暮的老人竟然爆发出一股大力,硬是挣脱了李逸云的搀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老人身后的人们也跟着哭喊出声:“国主!给我们做主啊!”一时间,哭嚎声漫天,李逸云望着这群披麻戴孝跪在雪地中的人们,胸中一阵阵剧痛,“哇!”地一口,喷出一股鲜血,洒落在白雪堆积的地面之上,仿佛点点落梅。
刘蕊一把将他扶住,关切地叫道:“李郎!你怎么了?”李逸云又咳出几丝血迹,摇晃着站直了身子,将要再次差人将百姓赶走的公孙篪拦住。
“我会给大家一个公道!”他紧咬牙齿,似乎用尽全部的力量挤出了一句话:“正月初七,杀牲祭旗!出兵征讨狄族!”“国主圣明啊!”“国主为我们做主啦!”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喊着。而那白发老者眼中更是一个劲儿的流泪,只是不住地道:“国主啊!国主啊……”而承受着这一切的李逸云面色则越发的苍白起来,他在妻子的搀扶下缓缓的转回身,在一阵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的风中,远离了这个他再也不愿见到的场景。“我们回家吧。”他两眼空洞,无助地说。
一路赶回辽阳城,李逸云一下子坐到了卧房的椅子上,直直地瞧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刘蕊瞧着他的模样,不声不响的出去了,不多时,她带着两个侍女,捧了几坛酒和两个大碗走了进来,将他们堆到李逸云面前的桌子上。她又让两个侍女退下,这才打开酒坛,将酒液倾倒进两个大碗中。“我知道你想喝,我陪你喝!”说着,她端起一只碗,递到李逸云面前。李逸云木然地接住碗,刘蕊伸出手,两只碗碰撞在一起,刘蕊也不管李逸云如何,端过酒碗一饮而尽。
见此情景,李逸云这才缓过神来,忙试图阻止刘蕊,却晚了一步,抓住对方手腕之时,碗中的酒已经空了。李逸云苦笑一下,也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眼中堆着泪说:“你这又是何苦?”说着端过酒坛,仰头向口中灌去,这次焦急的人换成了刘蕊,她忙上前试图抢夺,可等她将酒坛夺下只是,坛中只剩下了留在坛壁上的几滴。
刘蕊重重地喘了口气,颓然的将酒坛往地上重重一放,一股酒气涌了上来,她的一张脸开始泛红。而灌下一坛酒的李逸云,则连续打了几个嗝才缓过气来。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脸颊也由原本儒雅的冠玉之色变为了一副通红的面孔。
“蕊儿,你可知我是怎么想的吗?”一行清泪从李逸云的脸颊滑落,他也不等刘蕊答应,自顾自地接口道:“我当年因为私欲率军征讨犬戎,不得不杀戮无数,又在许多人已经放弃抵抗的情况下还斩断他们的右臂,从那时起我便无比的厌恶战争,厌恶杀戮。”
压了压胸中泛上来的酒气,他接着说:“可笑的是,这样的我当初还主动请求把我封到这极北的辽地,初到之时,为了整顿局面,我不得不率军与狄族诸部开战,从而建立起以辽地三城为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