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祁震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不昧灵心再怎样饱经世事变幻的洗炼磨砺,如祁震这般的经历,可谓是少之又少。( 网)
父母二字,对于祁震而言,就是不昧灵心之中的一个缺口。实际上,真正催使祁震走到如今这条道路上,就是为了寻求父亲“死亡”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在得到《霸仙真解》的传承后,祁震大可以在祁家安心修炼。
一旦缺口被破,宛如江河堤坝崩溃,洪水一发不可遏制,祁震的情绪也顿时失控。
好在云笙长老在身边抚慰,轻轻拍着祁震的后背,任由其嚎啕大哭,恐怕谁也想不到,祁震这么一个仙道新秀,竟然也会有这般面孔。
祁震从来不会自认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虽然他性格坚忍不屈的一面非常明显,尤其是对于他的敌人而言,估计都会一致承认祁震刚毅坚忍的性格。
可是有些事情,毕竟还是祁震自己才能够有切身体会。
祁震虽然出身于天南世家,也是嫡长子,可是天生经脉堵塞,体弱多病,幼年的经历算不得多美满。加之父母离世,亲眷疏远,形单影只的祁震,不得不学会坚强,这完全是由外界的影响,扭曲而成的心防。
然而当祁震知道父母尚且存活于世,这艰难为继的心防与坚忍,很快就无法支撑下去,自我瓦解。
每一个孩子都希望有父母的爱护庇佑,祁震也不例外,在此之前,这种依赖感,祁震曾一度将其寄托在溯光真人身上。
人总是要一步步成长,个体的独立与自我的完善,会自然将这种依赖感慢慢消磨。祁震的经历很特殊,依赖感本身并没有伴随修为境界的提升而消失,而是被坚忍的性子所遮掩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听。”云笙长老语气中也带着丝丝哀切,说道:“我也知道,你想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些事情让你一肩承担,实在太过沉重了……你先吧眼泪擦干净,听我说,好吗?”
云笙长老从怀中掏出一块粉色手帕,带着温热的体香,递到祁震面前。祁震艰难地一点头,止住泪水。
云笙长老还是坐在祁震的怀里,小声说道:“你是谁的孩子,其实我们玄天宗并不在意,你想想看,你作为灾星转世的儿子,可是不灭灾星这三千年来轮转托舍,其中经历了多少世代?其中每一代由繁衍了多少儿女?”
祁震眨了眨眼,脸色沉重,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的确重要。祁刚这个名字,已经不全然是自己父亲的代表,同时也是不灭灾星如今在世上的身份,可是在几百上千年前,不灭灾星依旧在轮转当中,作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灾星留下寻常后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历代灾星的后代,彼此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吗?没有!对于这些后代而言,他们的父亲就是在人世间的一个寻常人,单纯是他们的父亲而已,一旦轮转托舍,前生的世俗记忆,会再度封印于胎中之迷。
更何况对于普通人而言,此生百年之后,再无转生来世可言,而灾星一旦轮转,也与他们毫无关联了。
“你的父亲,仅仅是你的父亲,也只能以父亲的身份对待。”云笙长老缓缓说道:“至于他是不是灾星,其实并不重要。玄天宗固然对其警惕万分,但不代表我们无法分辨是非。在我们眼里,你祁震是一个父母早逝、偶遇仙缘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灾星的儿子,我们尚且这般看你,你自己为什么又要将自己身世看得悲苦凄怜呢?”
“弟子、弟子心境磨练确实不够。”祁震低下头去,却看见云笙长老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只好将视线转向一旁。
云笙长老没有在意,笑道:“所有人的一生都在修炼当中,无关世俗或者仙道,我跟你说这件事,就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不是只有你才是父母生养的。”
“当然不是!莫说是人,世间万物生灭来去,皆有迹可循,不存在真正的无根之木。”祁震立即补充道。
“很好。”云笙长老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问道:“那我再问你,天下人都是有父母生养的,既是如此,一人可以凭父母之言,而去夺另外一人的无辜生命吗?”
祁震脸色复杂,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只要是无辜的,就不应该夺取……仙道贵生,本就不应有擅取人命之事发生!”
祁震多少猜到云笙长老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她是不希望祁震日后万一与其父母合流,这一家人的势力足可以在浩土掀起一阵滔天浪潮,这样一来,引起的杀伐争斗不知又有多少。
而祁震,虽然没有作出选择,可是他却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夺取他人性命的人,纵然祁震十分擅长争斗杀伐,可真正死在他手里的人,寥寥无几。
“不错……这种事情是本不应发生的……”云笙长老低垂眼帘,随后问道:“那如果你的父母以至亲之情,迫使你这样做呢?”
“没有发生的事情,弟子不敢妄言。”祁震始终还是有着一丝对未来的恐惧,尤其是面对云笙长老这种极为擅长推演之人,她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在描述未来的某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