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仁德医院。
楚见深坐在长凳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
五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没有结束。
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散乱的脚步声,小瑄一边哭着一边奔向楚见深急切地问,“我爸妈怎么样了?!”
“……先别急。”楚见深站起身来,“还在抢救中,伯父伯母不会有事的。”
“小兔,怎么办……”小瑄脸上的妆容哭花,脚下一软,险些坐倒。楚见深一把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言不发。
纯然呆呆看着拥抱着的二人,默不作声。
“叮”。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面容严峻,“谁是病人家属?”
小瑄跑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我是他们的女儿,我爸妈怎么样了?”
“你的母亲脑部受了重创,虽然已经抢救回来,但后半生可能都会成为植物人,但也有百分之十的几率会醒来。至于你的父亲……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小瑄张大嘴巴,欲哭无声,“爸爸……爸爸他……”她的手死死地拽住楚见深的衣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依依忍住眼泪,“小瑄……坚强一点……”
纯然只是袖手看着,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
那时候她大概只有两三岁,吵着闹着要父王抱她,可是没有人理,乳娘和所有奴婢都穿了一身素服跪在地上哭泣。
小小的她还不懂事,蹒跚着走到乳娘身边问,“李妈妈,你们哭什么呀?父皇怎么都不来看我呢?他是不是不想小七了?”
李妈妈边哭边说,“皇上最疼的就是纯然公主,怎么会不想你呢?只是……皇上他跟着你万母后去了……”
她小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慌,“万母后……不是薨了么?父皇去找万母后了?不回来了?”她担忧地大声哭了出来,“那我们大明朝就没有皇帝了,我也没用父皇了呀。”
正在此时,已成少年模样的朱佑樘走进来,温柔地抱起小小的她说,“小七别怕,有皇兄在,皇兄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不让你吃一点苦,让你吃的饱饱的,让你快快地长大……最后把你许个好人家。”
皇兄的话她依稀还记得,可是后来……却变了样。
十六岁少女初长成,她长大了,而他贵为天子坐镇江山,十三年光阴他并未老去,只是眉间岁月略显斑驳,胸中沟壑更深。
大明朝虽未衰落,却已显颓唐之势,皇兄仍像从前那般温柔,轻轻告诉她,“纯然,为了百姓安康,只能委屈你与漠南蒙古察哈尔部和亲了,皇兄看着你长大,真是好舍不得啊……”
她听了怕得很,她怕她不习吹那里的风沙,不喜欢那里的高原,不习惯听牛羊的叫声,不愿意住在奇怪的蒙古包里……最不愿意的,就是离开皇兄,嫁给别的男人!
她说她不要嫁,可是皇兄却只给她两条路,要么嫁,要么死……
她毅然喝下南蛮大巫特制的“毒药”,一睡就是五百多年,却没想到醒来竟是另一个世界。
她记忆中所有的人都尘封进历史书籍中,可是,她却遇见了一个和皇兄长得很像的人!
楚见深……
纯然抬眼看着怀里抱着杜宥瑄的他,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
楚见深察觉出她的失落,慢慢放开了痛哭的小瑄,对依依和纯然说,“你们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小瑄。”
漫长的夜晚,风似乎更冷了。
纯然走进楚见深的书房,他教她写的字还放在桌上。她摩挲着一张张白纸黑字,更觉得心里发闷。客厅里传来依依的声音,“纯然!你的手机响了!”
手机?
纯然的思绪猛然抽回,“谁打来的?我没有把我的号码告诉别人……”
“不知道哦,陌生号……”
纯然走到客厅,看了看手机疑惑地接起来,“喂?”
“……”
“喂?”
“喂什么,猜不出来是我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男声。
“谁啊?”纯然仍没听出来,“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你敢挂试试!自己老板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男人非常恼火。
“金熙云?!你怎么知道我号码?这么晚了我都要睡觉了!”
“和谁?”
“什么和谁?”
“你不是要睡觉了吗?我问和谁一起睡?!”
纯然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关你什么事?!你是我老板又不是我老公!”
老公这个词是最近刚学会的,好像是……夫君的意思吧。纯然有些得意自己的语言天赋。
“我现在不是,以后不一定!所以在我没成为你老公之前,你没权利和别的男人睡。明白吗?!”
脑痴??!!他到底在说什么?
“喂?听见我的话了吗?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