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山洞里。
周志没有听出黄巢声音里的不自然，也没多想便跟随着黄巢的脚步了进去。
印入眼帘的场景彻底颠覆了周志以往对盗贼匪帮的印象，让他终生难忘。
山洞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但真正让周志心神震骇的并不是这山洞的面积，而是山洞里的陈设布置。
从军多年，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周志，不仅见惯了战场上的血火和生离死别，也见到过战争过后的残垣断壁。以往他一直觉得战争过后残垣断壁的城市是最惨不忍睹的，但今天他发现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个山洞才是他所见过的最悲惨的地方。
是的，就是悲惨。因为除了悲惨，周志想不出其他任何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情景了。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凌乱的摆放着几张简陋的石桌，周围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一些茅草，中间还有几堆黑乎乎的灰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志此时的神色十分复杂，有惊骇、有不忍、有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愤怒，他在心底大声的吼道，“是谁和老子说的，盗贼匪帮的生活是如何的惬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称金，全你妈的是扯淡。”
不理会坐在石凳上发呆的黄巢，周志转身快步走了出来，对着手下的众人的说道，“弟兄们，把马车上的东西全都卸进山洞里，生火造饭。”
在黄巢手下众人的帮助下，没过多久，几辆马车里的几十个麻袋便全部被搬进了山洞。
当一个个麻袋被打开时，黄巢黯淡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光泽。麻袋里大部分是肉干，还有少量的小米，甚至还有一些草药，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
天边的亮光渐渐隐去，但山洞中却是灯火通明，黄巢手下的众人也自发的帮着这群不速之客开始造饭，而周志则静静的坐在黄巢旁边的石凳上，一言不发。
借着明亮的火光，周志把周围的情形看的更加清楚，看向黄巢的眼神也越发的复杂，这是一群可怜的人。
“周大哥，做盗贼坐到我这个份上，你是不是有些可怜，”黄巢黯然的说道，脸上没有了昔日的玩世不恭，有的只是沉痛。
周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怕一开口又刺激了眼前这个可怜的盗贼头子。
黄巢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往事我也不想再提，只是走到今日，实非我所愿。”
“老弟，莫要伤怀，大哥心中清楚，若是可以选择做良民，没有人会愿意做山贼，”周志诚恳的说道，这一声老弟应该是他今天叫的最真诚的一次。
“我知道黄老弟你心中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做贼不是长久之计，若老弟愿意，可以带着手下的兄弟随我去军中。”
听到军中二字，黄巢无奈的一笑，“大哥应该是西夏的军人吧，我也曾想过回去，可是若没有完成心中的愿望，我没脸回去。”
黄巢曾经是西夏的军人，却是出乎周志的意料，但他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淡的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好勉强，这些食物就留给老弟吧，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眼前这个便宜大哥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询问自己的过往，并爽快的把所有的东西的留给了自己，黄巢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肉香渐渐在这个简陋的山洞中弥漫，早已饥肠辘辘的黄巢对周志说道，“大哥，吃饭吧。”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先前的小心翼翼，也没有了尴尬，有的只是如同和多年挚友在一起时的随意。
从这一刻开始，他从心底认同了周志这个大哥。这种认同并不需要拘泥与某种必要的形式，比如义结金兰。所以知道一个月后周志离开，他们也没有进行那个仪式，只是再往后的很多年里，黄巢对周志的敬爱，对唐子衿的敬畏都未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