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瓦一椽,一粥一饭,檀那脂膏,行人血汗,尔戒不持,尔事不办,可惧可忧,可嗟可叹;
一时一日,一月一年,流光易度,形影匪坚,凡心来了,圣果未圆,可惊可怖,可悲可怜。
话说,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没有家,没有情,他们以同样的形象聚集到一起,天天打坐吃斋,年年化食渡源。
他们,叫做和尚。
和尚自称不杀生,却把地里长得极好的生命送进自己的嘴里。他们认为,牲畜有情,草木无情。
江天禅寺,依山傍水,是一座声名卓著的寺院。
在距这座寺院正西方大约八百米处,也有一座寺院。
但这座寺院却是破垣残瓦,门庭凋敝,庭中只有一棵年久的老槐树招摇着,偶尔抖落几片树叶到地上,以证明它的存在。
同是吃斋念佛处,花开不是一样红。
这座寺院已经老旧到没有人记得它的名字,知道的人都叫它“无名寺”。无名寺里只有一个和尚。这个和尚身兼住持、方丈、监院、知客、维那、典座等等一切职务。
但是这个和尚却整日都很清闲,因为寺里面已经很久没有香客来过了。寺外的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年菩萨面前的香案上还有没有烟火缭绕过。
从前,和尚偶尔还会下山化缘,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山下的人已经没有谁见过他了。人们几乎不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那座破寺里。
但尽管如此,也并没有人会上山去看一看。
情女走进院子里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一下鼻子,她觉得这座寺庙看起来很怪异。
而她也更加好奇,在这样一个地方,竟然也会出现祈愿者。
寺中不就供着菩萨么?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从院子里走进去,便是破败的殿堂,堂里的菩萨在厚厚的蛛网后面慈眉善目地笑着。
日已西斜,菩萨的影子拉到墙上,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
白色的蛛网从菩萨的脸上一直牵扯到菩萨面前的香炉上。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在两者之间的蛛丝上打秋千一样地荡来荡去。
这座寺庙,颓败得就连菩萨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自惭形秽。
情女四处查看了一番,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有隐约的哭声从堂后传来。情女从菩萨的身边绕过去,穿过层层蛛网,堂后是一片小小的菜园。整片菜园里杂草丛生,似乎已经荒废了许久。
有一个人,蹲在杂草边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情女向他走过去。
仅仅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太阳竟然已经下了山,情女的影子在微黑的环境里凸显出来,刚好覆到那人旁边的土墙上。
那人嚯地一下抬起头来。
这是一个老迈的男子,他的头上还依稀有几个可以辨认的香疤。
他的整个身体蜷成一团,隐伏在黑暗的角落中。
他抬起头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情女,他的眼睛浑浊,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泪水流过的痕迹。
“是你在哭?”情女走到他的面前,问他道:“你在哭什么?”
那人仍旧蹲在地上,用力地仰着头看着情女:“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很想哭。好像心里压着一块石头,哭一哭,就会舒服一些。”
“你是寺里的和尚?”情女问。
和尚想了一下,向她点了点头。
情女向杂草堆里看了一眼,才又问道:“这是一片菜园?为什么不种菜?”
和尚说道:“不能种菜。”
情女问道:“为什么不能种菜?”
和尚又想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好像老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情女环视一眼,问他道:“寺里还有其他人么?”
和尚摇一摇头。
天黑了,和尚终于站了起来。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但还算适中。
他向着情女行了一礼,问她道:“这位女施主是来拜佛的么?”他抬头看一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庙里不留女客,施主不如明天再来吧。”
情女四处看了一眼,微微点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和尚又蹲回到了杂草边上的墙角里。呜咽声又开始响起,并且随着时间的拉长,那声音也渐渐地响亮起来。
天色,彻底地黑了。小虫在黑暗里叫着,透着一种淡淡的忧愁。
情女走到堂外,院子里的老槐树静静地站着,像一个人一样。
老槐树挨着墙,它的上方有不少的紫藤花垂下来,微风吹过的时候,紫藤花束会轻轻地飘在风里。
树旁的墙上有字依稀露出来,也许是年代太久,那些字迹已经完全无法辨识。
但是情女双眼一扫,却很快就辨认出来:
一簇藤萝向阳栽,千绦万绪始转来。
隔叶黄鹂声声唤,绿槐高处紫花开。
她忽然有些恍惚,她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崇真观。观里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