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男人笑起来，“你问我是谁？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设计师。”
设计师双手平摊，垂眼昂头，如果不是身高所限，倒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架势。他的身后有很多姿势各异的塑料模特。高矮大小、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每一个模特的肤色、发型以及眉眼都不尽相同，但它们都衣着讲究，并且全都画着细致的妆，头发乌黑闪亮，饰品精致讲究，好不妖娆妩媚。
模特的脚下堆积着许多碎布和针剪。软尺像一条蛇一样爬在旁边。绣绷、顶针、丝带、盘扣……好多物件都杂乱地铺陈在地面上。
摆渡人扫视模特们一眼，又看看地面上那些杂列的东西，问设计师道：“你是一个……服装设计师？”
设计师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以示回答，并且依旧保持着他那非凡的架势。
“可是……”摆渡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你的那些模特们长得那么……不统一？”
设计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收起了自觉英武的姿势，他愤恨地看她一眼，激动地跳起来，冲着摆渡人大吼道：“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统一？人不是都要穿衣服的？难道胖的、矮的、穷的、丑的就不用穿衣服了？！难道他们就不叫人了？！”
“我……”摆渡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角落里忽然有声响传来，两人齐刷刷地看过去，不知道是屋子太大还是灯光所覆盖的范围实在太过狭小，昏黄的灯光照不到角落，摆渡人只能看到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微微地动。
设计师慢慢地走向那个角落，他伸手在墙壁上一阵摸索，“啪”的一声，灯光骤明，又一个钨丝灯泡在天花板的另一边兹兹地亮起来。
灯光刚好照到那个角落，摆渡人看见墙壁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摆渡人咋看一眼不太确定她是不是一个女人，因为这个人虽然身上穿着艳丽的衣裙，但她的头上却是油光铮亮的。灯光从她的头顶上照射下来，她的头就像一颗被油水浸泡过的光溜溜的卤蛋。
摆渡人惊讶地发现：角落里蜷缩着的，是一个光头的女人。
光头女人和摆渡人一样，双手反剪到背后被绑坐在一张掉漆的椅子上。她的四肢和头努力地往一个中心点上缩，全身上下抖得像筛糠一样。
设计师走到光头女人面前，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起初，光头女人的眼睛因为灯光的突然刺激而紧闭着，这个时候，她的身体猛然一震，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两眼惊恐地看着设计师，嘴唇哆嗦着不住地朝他摇头，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牙齿和牙齿之间撞击出来的咯咯声。
“我问你在做什么？！”设计师显然有些不耐烦。
摆渡人叹一口气：“看她被你吓成那样，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她问设计师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绑我们？”她暗自试图挣动了几下，却完全挣脱不开！
“为什么？”设计师呵呵呵地笑起来，“因为我需要你们啊。”他回过头，眼睛一一扫过身后的模特，眼神显得纠结而复杂。
“看到了吗？我的每一个模特，都需要一件完美的衣衫。而你们，就是它们的衣衫。”
设计师的眼睛里忽然冒出嗜血的光，他抚摸着光头女人细腻的皮肤，幽幽地说道：“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设计师，我要做一件世界上最好的皮衣。不是貂皮……不是裘皮……也不是虎皮……是：人皮。我要做一件人皮大衣！”
设计师站在空旷而黑暗的屋子里，屋子里有假人也有真人。设计师跟摆渡人说他要用真人的皮毛为假人做一件大衣。他的表情认真又严肃，他的语气平静而缓慢，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屋外的鸟儿来了又走了，树枝在微风里轻轻摇晃，也许还有树叶在微风中颤抖所发出来的沙沙声，但是摆渡人听不到。
这间屋子里面没有窗，更没有后门，三面都是墙壁，正对面的那扇门是惟一一个可以连接外界的通道。
光头女人仍自缩在墙角里面瑟瑟发抖，她的嘴唇乌青，嘴巴里呜呜地发着一种像哭又不像哭的声音，时断时续的。摆渡人看她一眼，回头问设计师道：“你为什么想要做一件人皮大衣？”
“为什么？”设计师走到模特们中间，细细地打量着它们，“因为我需要一件人皮大衣啊，只有人才最了解人需要什么，不是吗？如果说要做一件大衣的话，我想，没有比人皮更好的制作材料了。”
他细细抚摸着模特，从头发到肩膀，一寸一寸，极细致，极温婉。那种神态就像是在抚摸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的眼神里露出一种无比向往的神色：“有了这件大衣，我就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最伟大的设计师了，我会有很多很多的崇拜者，他们匍匐在我的脚下，像神庙里虔诚的信徒一样。”
“你真是一个疯子。”
设计师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说。于是，我把他们都变成了衣服……”
说完这句话，设计师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