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又听冯母向英莲道:“这个是杜姨妈。”
英莲忙见礼:“杜姨妈好。”
那杜姨妈脸上犹带泪痕,只看了英莲一眼便去问冯母:“我记得渊儿不是……”刚想说断袖,又看屋子里站满了人,忙改了口,“呃,难道说,渊儿竟不似从前的性子了么?”
这话虽问得委婉,冯母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自觉又把从前的事想起来几分,脸色沉了几分,道:“当然了,渊儿那时不过一时糊涂罢了。”
杜姨妈见状,想起曾经自己说过的混账话来,脸上阵红阵白,忙道:“那是那是,渊儿从小便是个最懂事的,自然舍不得姐姐您伤心的。”
冯母便又向英莲介绍旁边的一子一女,道:“这是杜姨妈的哥儿杜天应,这是姐儿杜聘婷。”
英莲自然又见礼道:“杜大哥好,杜姐姐好。”
那杜天应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英莲看着,眼神闪闪烁烁,半晌才笑呵呵道:“九儿姑娘好。表弟好眼光,挑中的姑娘果然容颜出众。”
“确是呢。”一旁的杜聘婷也跟着附和,然口吻却冷淡得很。
之后,曹福家的便引了三人至西苑去,杜老爷因身患重病,一进门便已先移至那里了。
不多会儿,冯渊也带着王大夫赶回了府里。见过三人之后,便引王大夫进里间诊治去了。
彼时杜老爷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一张老脸蜡黄,不见半丝血色,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枕边还放着一方白帕子,是杜姨妈刚刚给他擦嘴用的,上面隐隐透着几点血迹来。
那王大夫坐在床前,一手搭在脉上,眉头却跟着愈来愈紧了。良久,起身走到外间。
一行人忙围过来,杜天应问:“大夫,我父亲病情如何?”
王大夫道:“这位老爷的病并非急症,乃是长久以来积劳成疾,伤及肺腑,如今竟有油尽灯枯之势。现下的状况老夫也不能断言,且等我开副药方,按方子抓药服用三天后我再来诊脉,若有好转便还有救。”
杜姨妈闻言,心中大恸:“大夫,求您行行好,一定要救活我家老爷啊。我家老爷是你们掌柜的姨爹,都是一家人,不管多贵的药你都帮我用上啊……”
“妈妈,你说什么呢?”杜聘婷见杜姨妈说话实在难听,忙向冯渊展眉一笑,道,“表哥跟我们都是一家人,自然会帮我们的,对吧,表哥?”
冯渊看她一眼,点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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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冯渊去冯母处请安,也顺便将杜姨妈那边的情状一一汇报了。
冯母因听病势严重,不禁忧心道:“连王大夫都这样说,那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冯渊默然。说起来,他对这杜姨妈一家素来并无好感,唯独对那杜老爷还好些。
且说那杜老爷,名为杜仲明,是宁县的一处私塾先生,肚中也有几分墨水,为人严厉刻板,一心只扑在教书上,倒也曾真教出过一个进士来。只读书人向来身子弱,他又爱熬夜苦读,便积下了这段沉疴。
“哎,我知道你心里还生他们的气呢!”冯母因见他不言语,也叹了口气,道,“但到底都是亲戚,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如今她们有难,求到了我们这里,便尽力医治就是了。”
冯渊忙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说完本想告辞的,环顾房里却不见英莲,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怎地不见九儿?”
冯母道:“你姨妈此次来得匆忙,又是举家前来,自是缺了许多东西。下午我让她们送了一张单子过来,吩咐人采买了,刚又让曹嬷嬷清点了一下,吩咐九儿、海棠帮着一起送过去了。”
冯渊闻言,淡淡道:“原是如此。那儿子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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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曹福家的和海棠各提了两个大包袱,脚步蹒跚往西苑里赶,英莲走在前面,一只手里也提了东西,另一只手则打着灯笼,替两人照路。
虽两个院子隔得不远,但那包袱着实沉得很,拎得曹福家的直喘气,愤愤道:“真是气死人了,这分明就是讹人嘛!哪里有到亲戚家还要燕点明了要燕窝、人参的,虽人冯家开着药铺,可这些东西连老夫人也没舍得吃多少啊?”
“就是嘛,今儿那杜少爷送条子时还趾高气扬的,好像我们欠他的一样。”海棠也跟着不服气,道,“你看这些胭脂水粉,还点名要金陵城最贵的美人面,到底是来治病的,还是来享福的?”
英莲闻言,眉头皱了皱,劝道:“算了,杜老爷如今病着呢,要这些补药怕也是给他补身子用的。再说了,好歹他们也是冯府的亲戚,人都说表亲表亲,断骨连筋,总是有情分在的,要些东西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想曹福家的听得一脸愤慨,忙向英莲道:“九姑娘,你才来,有些事儿你不知道,那杜家可不是什么善主儿!两年前少爷才从外面学艺回来的时候,那姨太太也带着哥儿、姐儿来闹过一回,此后便和冯家再无往来,就连我们家老爷去世,杜家都没派个人来吊唁一下。”
英莲不禁惊奇道:“哦?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