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犊。
兰芷之室内,清雅的竹帘挡住光线,依然植被葱郁剑兰盛放,宛如岳家大宅一样陈设的茶室。墙上的对联却换了样儿:一联为“中岁颇好道”,一联为“晚家南山陲”。
五个人坐在竹塌上,除了专心泡茶那一人,其他四个均坐得端正肃穆,包括一向不守规矩的岳烁磊。
“功夫茶,其曰功夫,乃沏泡的学问,品饮的功夫。”岳俊从烧炭的红泥小火炉上提起滚沸着水的黄铜壶,将沸水倒入两个一子排开的紫砂壶内。
“山水为上,江水为中,井水其下。”说话间,紫砂壶已经盛满,岳俊将壶盖复归原位,清亮滚烫的山泉水尽数浇在壶体烫热壶身。
“世人若解茶之道,不羡仙人做茶人。不会泡品功夫茶的人,算不得真正的潮汕人。”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难得正襟危坐的岳烁磊,这位少爷难得地没有回嘴狡辩。
岳俊摆出两个茶盅,将两个紫砂壶中的茶水分别倒入两杯,口中念着:“盛来有佳色,咽罢余芳香。”将其中一盅茶递予乔阳。乔阳接过饮毕,岳俊又给了他另外一盅。
两盅茶饮完,乔阳将茶盅端正地放回茶洗内。
“尝得出是新茶还是陈茶吗?”岳俊边问着,又摆出两个小盅逐一斟满。
“是今年的新茶。”乔阳淡淡地回答。
岳俊面露微笑,点点头,然后指着两个汤清色亮的茶盅问他:“大红袍和铁罗汉,你可猜得出各为哪种?”
乔阳眯起黑眸看向面笑得坦然、目光慈祥的岳俊,忽的抿唇冷淡一笑,慢慢说:“潮汕人应该喝得都是潮汕茶,不是大红袍也不是铁罗汉,两种都是是凤凰单枞。不过一是中熟种一是晚熟种而已。”
一席话说得岳俊目露赞赏,他含笑继续问:“那你可品得出,哪个是中熟种,哪个是晚熟种?”
他有意提高难度,乔阳倒是沉稳得当。他指着其中一盅说:“这个是清明节前后采的柚花香单枞,另外那个是谷雨到夏至才会采的老仙翁。”
语毕,岳俊忍不住击掌连声赞了三个“好”字,末了又补上一句:“乔阳,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是我的儿子。”
乔阳只是嗤笑,并未接话。
岳俊倒也不以为意,又拿出一个茶盅添满茶水,然后将三种茶一一送予岳烁棋,岳烁磊以及王瑞。
并未看向坐在正前方的乔阳,伺弄着那些茶具,岳俊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想好了?”
“不必装得如此镇定,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乔阳语带嘲讽地回答。
岳俊微微笑着,抬头看着这名英俊的男孩,缓缓说:“那很好。我本猜想你早晚会想通,只是没想到你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这样的人物不能施展才干着实屈才了。”
边收着茶具,岳俊瞟一眼满脸青紫的儿子,略沉吟下,后又说:“如果你希望阿磊向你道歉,我们岳家人还是可以做到。”
“爸!”岳烁磊终于吭声了,他蛮委屈地嚷了一嗓子,便在岳俊锐利的眼光下又缩了回去。
“不必了。虚假的歉意我也没兴趣接受。”冷冷回答,乔阳起身后拍了拍衣摆,说“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茶室。
“放肆的混蛋!”岳烁磊低声骂了句,一口将茶水喝干,忿忿地扔到榻上。王瑞俯身过去捡起,连同自己那枚小盅一起放回茶洗。
“爸,我也有事,出去一下!”语毕,他人已经跳起快步追着乔阳去了。
岳烁棋看看岳俊,得到父亲授意后也起身跟了出去。
岳俊依然稳稳地坐着,脸上却没有了笑意,他又拿出两枚茶盅,而两个紫砂壶内的茶水刚好斟满这两杯,不由得他又淡笑道:“王瑞,你看这是不是天意?孩子们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咱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