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在郊区的矮山上,他们回去要依照原路沿着山路下来。祁锋把车灯打开,车速尽量慢。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徐心缘,她注视着前方,神情呆滞,面色有些难看。他带着担忧问她:“不舒服吗?”
“没有啊。”徐心缘并没有在发呆,听见他问她,还是很快回答了他。
“那怎么看起来不太舒服,是害怕吗?”
“害怕什么?”徐心缘困惑地看着他。
“这莫名其妙的天气啊。”
“不是啦。”徐心缘有些敷衍地答道,她神情飘渺,看起来心事重重。
祁锋转过头继续开车,半晌,他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想你爸妈了?”
徐心缘眼睛动了动,嘴唇微张,不过很快又紧闭上了。然后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吗?”祁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她这个问题,平常他都不敢触及这一点,害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徐心缘听见他这样问,愣了一下,思绪一下子飘到仿佛很久以前。她表情平淡,像是在述说别人故事一样开始讲起这段往事。
“六年前,我还在读大学。那年放寒假,爸爸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会开车和妈妈一起来接我回家,我便收拾好两个行李箱坐在宿舍里等他们。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们的电话,打电话给他们却打不通,我便跑到学校门口去等他们,也是很久,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我心里害怕他们出了什么事,便回到宿舍准备拿上行李回家。班主任却到宿舍找到我说,警察打电话过来说他们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了。”
徐心缘当时脑袋一下就懵了,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还好雪涯一直陪着她,陪她去了警察局。警察告诉了她当时的情况,她爸爸的车行驶在高架上,车速比较快,是前车轮突然爆胎,导致车身不稳,接连撞了几个车后,翻车撞向了围墙,最后引起了爆炸。
警察是在车骸中找到了一块残留的车牌,从车牌查到了车主是她爸爸,从副驾驶座上的女性骸骨分析可能是她妈妈,于是警察联系到了他们剩下的亲人,也就是徐心缘,让她去医院认领尸体。
雪涯陪着徐心缘去了医院,她知道经过爆炸后的尸体一定面目全非,便让徐心缘在太平间外等着,她先进去看看。徐心缘当时已经处于三魂没了七魄的状态,眼神中如死一般暗淡无光,空有一身躯壳,别人让做什么?她就像个机器人一样照做就是了。
雪涯去了太平间,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两具焦黑而腐烂的尸体还是让她差点呕吐出来。
尸体的认领需要亲属签字,雪涯想帮徐心缘把字签了,但负责人坚持要亲属亲自认领。雪涯几乎是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恳求他们别让徐心缘看到她父母变成了这番模样。
纠缠了许久,还是雪涯把字签了。她从太平间走出来,抱住徐心缘的肩膀,说:“我已经帮你签了字了,我们走吧。”
徐心缘全身颤抖,双手几乎要把身前的衣襟揪破了,她埋着头,鼻头和双眼通红,早已哭成一个泪人了,她的手背上,衣服上全被她的泪水打湿了。其实雪涯不知道,太平间寂静空荡,她在里面哀求的每一句话,徐心缘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雪涯是为她好,她感激不尽。可是?她好想爸爸妈妈,她连他们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到,她好想看看他们,再看看他们的模样。
“雪涯,我能去看他们吗?”徐心缘哽咽着,声音抖得厉害。
“心缘,他们已经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了,我们不去看他们好吗?让你的心里永远保存的是他们生前的模样,好吗?”雪涯逼自己不要在她面前哭出来,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随后几天,徐心缘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为父母举行了简单而肃穆的葬礼。
葬礼后几天过去了,房东太太找上门来说,他们家的租约快到期了,她要收回房子。
徐心缘默不作声,只在她把话讲完后,啪地把门关上。她心里清楚,房东是怕这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而她还只是个学生,会交不出房租。
徐心缘以后祸不单行,但很快便从家里接到馨雅别墅区的工作人员的电话,说在她名下的一套馨雅的别墅已经在她爸爸的要求下装修完工,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能去验房。
徐心缘起先怀疑是遇到骗子,他们家怎么可能买得起别墅,于是对电话那头的人忽悠她第二天就会去,然后赶忙挂断电话。
可到了第二天,徐心缘迫于将要被赶出房子的压力,还是半信半疑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