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让的性子再孤傲,也抵不住东厂的威慑,不得不来,不得不一遍遍地弹琴。他神色淡然如初,但弹久了,指力不够,琴音不时地出现难听的破音。
花翎懒散地把玩着玉扇,不冷不淡地笑道:“咱家听说翠香楼的清让公子琴艺超绝,怎的,难得咱家长得面目可憎,让清让公子的琴技都发挥不出来了?”
花翎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清让的确无辜,但她若是开口了,只怕他受的屈辱就远不止这些了。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漠不关心地品茶了。
雅间闷热。不一会儿,清让的额间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手上一软,无意地挑断了一根琴弦,刺耳的破音嗡嗡地回荡着。
花翎半靠着,嗤嗤一笑:“不过如此。”
清让到底年轻气盛,受不住花翎的羞辱,出言道:“是,清让琴技拙劣,污了公公慧耳。”
“知道自己琴技拙劣,怎的也敢出来献丑?哦,也是了。清让公子是翠香楼的头牌,哪里真正需要什么琴技?只需学会一样就可以了。”他讥诮着在笑,但挑起的眼眸却是冷意森然。
清让素白的脸庞浮现了一抹怒意的红晕。他的手指微微卷曲,迟迟不肯拨动琴弦。
“嗯。咱家听说清让公子的翠香楼的宝贝,等闲恩客都不放在眼里,咱家很想知道,到底怎样的女人能入得了公子的眼?”他端起茶杯,缓缓吹气,腾腾热气扑面而来,看不清他的神色。
清让低头不语。
他状似无意地说:“不知清让公子觉得长公主如何呀?能否当得起公子的恩客?”
清让倏然抬头。
君妩见清让的眼中迸发着一丝薄怒,就在他刚要说话时,咚的一声,她重重地放下茶杯,淡然道:“够了。”
花翎懒懒地说:“怎么?舍不得,心疼了?”
她看着他,慢悠悠地转着茶杯道:“要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本宫真会心疼。”
他凝神了会儿,眸中的冷意渐渐退去,淡淡道:“下去吧。”
等侍卫带着清让离开后,他道:“长公主既然有心要救,为什么又看了这么久的戏?”
“只怕本宫再不出言阻止,就要闹出人命了。”
“哦?是吗?他的那些高风气节糊弄糊弄女人还可以,到了咱家这里可不行。不过是一个小倌而已,他是不会因为受点小委屈就寻死觅活的。”他拿起扇子慢条斯理地扇着。
“人与人都是不同的。”她不反驳,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眼神淡淡的,似想起了从前身为小太监时遭主子羞辱的经历,静默了会儿,道:“这种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清让公子绝不会出淤泥而不染的,不然,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说到人与人不同.....”他忽然刮了她一眼,口气一下就变得嗔怒起来,“哼,长公主才是那个不同的人!”
君妩觉得莫名其妙:“这话怎么说?”
他慢吞吞地贴了上来,轻轻地为她打着扇子:“世人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到了长公主这儿可就反着来了。长公主是那个负心女,哎,可怜奴家这个痴心汉。”
她斜了眼,所幸他的那帮人都走了,不然,见到阴毒的花公公这幅撒娇的模样,还不吓得眼珠都掉在地上了?
小榻上的空间本就小,他又挨得越来越紧,热得很。她坐直了身子,微微拉开了些距离。
他哀怨道:“长公主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走?”他的目光落到了她露出的两截露出的手臂上,忽然,他眯起了眼睛,阴阳怪气道,“难不成长公主是想去找那个清让公子?哎,奴家真后悔啊,怎么就放他走了呢?应该杀了才是。“
这是在以清让的性命要挟了。君妩神色微变,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初,微笑着重新坐下。
他心情似乎很好:“哎呀,奴家就知道长公主舍不得奴家的。”
呵,这死太监自言自语的本事就是厉害。她懒得贫嘴,反正也走不了了,就干脆舒服地躺下。
和太监一起有个好处,即便两人身处在这样一个布置极其香艳的房间,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发着其实人生还很美好的这样一个感慨。
就比如,她来翠香楼虽然没有一亲芳泽,但现在换了个美貌的花翎为她按摩垂腿又扇风的,也不错啊。做人要知足嘛。
“长公主的舞很特别,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嗯,很早以前。”她随口胡诌。
花翎轻轻地摇着扇子,轻声细语道:“那.....长公主什么时候能再跳给奴家看看?”
“公公也对那舞感兴趣?”她转身看着他,这厮不是个太监吗?也喜欢这样的舞?
“是呀。长公主跳得极好看。”他眼睛亮亮的。
若是别人说这话,她一定会满口答应,但是花翎说的,她就兴致缺缺了。跳给一个太监看?他会有反应吗?或者他是纯粹从舞蹈艺术的角度来评判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