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艾忙闪身让开,直接把油纸伞扔在了地上,也对陶侃一拜:“岂敢岂敢,大人折杀艾,敢问大人今日是来与我谈结盟的事情,还是特意来看我还平安无恙呢?”
陶侃闻言,哈哈大笑,却是拾起了油纸伞,亲手递给令狐艾,又道:“好你个令狐元止,这嘴上可真不让人,先把雨伞打上再说,莫要淋湿了身子,所谓出门千里人不易,你若真生了病,就不好了。”
令狐艾心底暗赞陶侃会做人,如果不是来之前,王烈亲自给他分析了陶侃的性格和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情况,他说不定就真被感动了。
但此刻,却只是面上带笑回应道:“有劳大人关心,大人今日来这里是陪我一起看风景的么?”
陶侃捏着好看的胡须,沉吟道:“元止兄,我看你看了也有一会了,却觉得我这湘江风光如何?”
令狐艾忙道:“我观湘江,浩浩荡荡,可藏雄兵十万,更可坐拥天下。”
陶侃却是笑道:“先生笑谈了,我这湘江长不过千余里,怎么可能藏住天下雄心呢?”
令狐艾却不为所动,缓声道:“湘江东去,直抵洞庭,然顺洞庭又可达长江,大人水军训练有素,在这长江之上可有敌手?若无敌手,又怎么不能坐拥天下呢?”
陶侃一听,面显不快道:“令狐先生,我当你是士族雅士,才一直敬重你,我陶侃虽不才,但素以忠义为先,更不曾起过逐鹿天下的念头,你怎么可以这样消遣我呢?”
令狐艾闻言,一脸错愕状:“陶公,您这是什么话,我大晋现在如大厦将倾,正需要陶公这样的人来力挽狂澜,陶公你若真这样想,岂不是让天下期盼你的人失望么?”
陶侃闻言,心中暗道令狐艾狡猾,但又抓不住他话里的把柄,只好道:“这个,我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了,只想要能保全这江左的平安,不让贼人窥探江左,也就满足了。”
令狐艾见陶侃话里有话,知道他是在暗指王烈,不要插手江左的事情,更不要想来江左分一杯羹,心中暗骂:“好你个老狐狸,装糊涂的本事一流,不过我就不信你真是个圣人。”
却是转口道:“陶公,您着理想就已经很伟大了,你若能护得江左的平安,就是大英雄啊我家主公就常说,当时英雄,他只佩服两个半,陶公就在其内……”
陶侃一听,有些诧异道:“敢问是哪两个半?”
令狐艾单手擎伞,竖起指头,像个教书的先生一般:“第一个自然是我主公的恩师,刘琨刘越石,孤身北山,募得千人,在百战之地为我汉家保存了一片江山;第二个却是祖逖祖士稚,散尽家财,中流击楫,在不为江左所支持的情况下,开创了一片基业;至于这半个,就是陶公您了,陶公你出身寒门,早年历经波折,却百折不挠,为官一方、造福一地,更谋略过人,清除杜弢匪患,做到左将军,一州刺史、诸侯的位置,实在是叫天下人,尤其是他这般同样出身寒门的人佩服。”
陶侃听了,脸色变得也柔和了不少,和王烈不屑为士族不同,陶侃虽出身寒门,但一直很希望能爬上高位,借以改变自己寒门出身的地位。其实,想要爬上高位也没错,王烈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做这样的努力。
但陶侃与王烈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本身很想抛弃寒门的身份,甚至说自身的潜意识里就看不起自己寒门出身。而今日王烈能将他和刘琨和祖逖并列,而刘琨和祖逖那都已经是成名多年,就算在士族圈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陶侃竟然分外高兴,自觉脸上有光。
其实,这也怨不得陶侃,王烈虽被士族欺辱过,但其后却一直稳压北地大小士族一头。
可陶侃就算现在身居高位,在江左这种门阀林立的现实中,也时刻被那些士族诋毁、鄙薄。
如此下来,陶侃的心理又怎么能不改变……
而陶侃也一直对自己能凭自身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地位而颇为自得。令狐艾刚刚所说的这些话,无疑都正中他下怀。
但陶侃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答对的人,稍微意动了一会,就又问道:“为什么王明扬只佩服我一半?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说他自觉比我强么?”
令狐艾闻言,心底暗骂陶侃多事,但还是堆起笑脸道:“其实,陶大人你从成就上说,不比刘越石和祖士稚两位大人差,但我家主公说了,一个人是不是英雄不单要看成就,而是要看他的眼光,否则的话那谋朝篡位的王莽之流岂不是天下英雄的魁首了?”
陶侃闻言,心下颇有不快,令狐艾这话等于是把他比作王莽了。
若说眼光差还可以,那王莽可是有名的大奸臣,他陶侃可受不起。
但陶侃心胸如海,脸色不变道:“陶某自知出身寒微,因此一直诚恳做事,凡事都三思而行,行一步而望十步,眼光不能说卓越,却也不差,还请元止兄教我?”
令狐艾拍了拍额头,一副为难的模样,片刻道:“这当属下的,本本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公的,而且我家主公也是一向敬仰陶公的……”
陶侃看他这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