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中的三万鲜卑骑兵往来蓟城与长乐间数次,人马困倦,战力锐减,士气低落,若真被石勒大军追上,晋军步军很可能就会被石勒的骑军冲击溃散,最后被全歼。
有这种实例在前,段末坯不敢轻易弃城,他手下这一万骑兵驻扎在长乐,没有经过什么鞍马劳顿,又长期充作先锋,是整个幽州军与石勒交手次数最多,也是胜绩最高的一支队伍。
若一味奔逃,到可以确保无虞,可是先行撤退的王昌大军就会陷入绝境。
这也是王昌为什么选择留段末坯断后的理由,就是寄希望于段末坯的勇猛和忠义,以及他在敌人心中的威名,能多阻挡石勒一些日子。
段末坯不想走,但那中山太守阮豹却怕石勒大军出现,包围扶柳县城,将来不能逃回蓟城,一再劝段末坯尽快撤出长乐郡。
而且一连等了两日,石勒大军都未出现,段末坯心中疑惑,心下也怀疑是否石勒大军已经事先绕路常山郡,那么他们就算在这里呆上十天半月却也无用了。
因此,在阮豹的催促下,两日后,他们这一万人马也开始连夜后撤。
在段末坯他们踏上归途前,城外根本没有石勒人马的影子,但就在段末坯撤出五十里后,长乐郡内四面出现石勒大军。
这些段末坯并不知道,但石勒大军也多是骑兵,不出半日,石勒大军的先锋就追上了段末坯的人马。
段末坯一见石勒人马奔腾带出的遮天蔽日的烟尘,心知中了石勒诡计,心中更愤恨阮豹畏死,也恼怒自己没有坚持己见。
但转念一想,这既然是石勒的计谋,那如果自己一直不出城,对方也就会继续潜伏下去,甚至绕过长乐郡,不过扶柳县是襄国城通往幽州和冀州的必经之路,除非石勒绕路常山,不过那样路程上肯定要远了许多。
想到这些,段末坯也没有什么心情和阮豹计较,但他却不是那种怕死的性格,却是就地扎营,准备对抗石勒。
中山太守阮豹提出尽快向蓟城奔逃,甚至可以让手下兵马牺牲,掩护他们撤退。
段末坯当然不会同意这种无耻行为,大骂阮豹无能,若不是手下劝阻,差点命人把阮豹推出去斩。
阮豹怀恨在心,却不明言,只是想寻个机会离开段末坯。
段末坯知道若说野战,自己手下这一万鲜卑骑兵并不逊色于石勒手下的匈奴汉国骑兵,甚至在自己的统帅下,能以一敌众,只要冲杀起来,对方的大将顶不住自己,那么对方就算有五万兵马,都未必能拦截的住他。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他现在不是正常战争状态下那种没有顾及的冲阵,可以厮杀一阵就后撤回营,甚至远遁,他的责任就是死守,阻拦住石勒大军前进的路线。
不过现在看,石勒用计,却是将自己这些兵马引出扶柳城,想要在野外一口吃掉。
现在他们是孤军在后,四面皆隐约有石勒军马,一旦杀出,只要四周有石勒伏兵,必是惨败。
而若固守着简单营盘,不出数日就会被石勒攻破,照样是尸骨无存。
段末坯自己不怕死,但却不忍心让自己手下这一万段氏鲜卑的骑兵跟自己死在这里。
而阮豹又贪生怕死,难担大任,段末坯思索良久,去和阮豹商量,让他带七千骑兵,趁石勒大军还没有合围前连夜后撤,段末坯自己却带三千人马断后,争取让大多数的鲜卑骑兵可以回到故乡。
阮豹见段末坯肯断后,让自己带人马先走,自是合了他的心软,却是连声称赞段末坯高义,然后就急匆匆点齐兵马带人离开,一副生怕段末坯反悔的模样。
那七千骑军自是不肯和阮豹离开,但段末坯心意已决,却是强令他们必须离开,并明言:“你们只有好好活着,将来才能为我们这群兄弟报仇。”
此话一出,全军恸哭,这才与段末坯分兵,连夜离开。
于是,阮豹连夜带兵离开军营,却只剩段末坯这三千人马,坚守在黑夜之中,等待黎明到来。
这边,石勒大军似乎并不着急吃掉段末坯的人马,并没有趁黑夜进攻,而是开始安营扎寨。
而且,因为阮豹他们撤退的十分小心,却也没现对面足足少了七成人马。
第二日天明,休息了一夜的石勒大军合围上来,正下部下阵型,组织进攻。
这边,幽州军营内,段末坯面对手下三千骑兵,却是喝道:“诸位兄弟,今日留下尔等断后,却是十死一生,但为了让更多的兄弟能活命,我只能如此,希望大家不要怨我。我等既为男儿,就该奋勇杀敌,就算死也要死的像个男人。如今,敌酋猖狂,就在眼前,诸位可敢与我一起冲出,杀他一个痛快——”
三千骑兵皆是精锐,跟随段氏兄弟多年,心中视段末坯为主,此刻眼见段末坯面对敌人千军万马,豪勇不改,却是热血沸腾,齐齐喝道:”愿随大人杀敌——”
段末看了一眼这些好儿郎,心下却忽然想起了当日的王烈,也是一般高声追随自己,那个手挽强弓的少年,如今的成就却已经不在自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