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狠狠碰到一起,立即又分了开来,便是东方不败也不由微微一呆。他刚才这般感伤,一来是心中的确悲苦,二来却也有些试探贺栖城的意思。否则,似他这般当世枭雄,又怎么会轻易在旁人面前露出脆弱姿态?
他见贺栖城满脸愧疚,到后来更是手足无措、诚惶诚恐,心中的不满早已去了七八分。却不料贺栖城竟会被激得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登时张大了眼睛,僵住身体不敢稍有动弹。
他心中对贺栖城有意,饶是武功再高,在心上人面前也如同寻常人一般。更何况他出生贫寒,年少时多在腥风血雨中度过,到后来身居高位,一面要累积功劳,一面要排除异己,实在是无暇分心于儿女情长。直到葵花宝典大成,位登极顶,方才体会到情爱的滋味,却也是杨莲亭故意投其所好,从来没有过揣度他人心思的时候。这时候早已心乱如麻,一方面自然而然将贺栖城的意思往好的方向想,一方面又生怕贺栖城是看出了些甚么,这才会特意带自己到青楼之中胡乱轻薄。百转心思之下,一张脸不禁涨得通红。
那厢贺栖城倒不是有意轻薄。他方才唯恐东方不败被自己气走,更怕东方不败误会他心怀鄙薄,百口莫辩之下,才会头脑一热对那人大失礼数。待触到那双带着三分酒气的薄唇,心跳犹如擂鼓,这才发现自己所做的极为不该。东方不败坦言曾对男子动心,那多半是因为练了葵花宝典的缘故,而自己竟然借此对他无礼,岂不是好似在嘲笑他对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
贺栖城见东方不败被自己气得面红如布,登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想要开口解释,又实在想不出说辞,总不能照实说是因为看到东方不败唇上因情伤褪尽了血色,一时怜惜才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举动吧?
顿了片刻,两人都是尴尬。东方不败见贺栖城迟迟不肯开口,心中暗道,这人平日倒是能说会道,怎么就偏偏到了此时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呢?气恼一起,顿时把头侧过半边,冷冷道:“你倒是还吃不吃豆腐了?”
一句话刚一出口,便发觉意思有些不对。这样说岂不是好像在叫贺栖城继续吃自己的豆腐?登时抿起嘴唇,再不说话。
那头贺栖城见东方不败像是已经不再为前事神伤,心中登时一宽,微笑道:“豆腐自然是要吃的。不过今日酒喝得太多吃不出味道,不如明天带着路上吃!”
他这句话说得比东方不败更加一语双关,语罢还舔了舔嘴唇,把东方不败看得既是气恼、又是羞愤。心道,那人方才碰到就缩了回去,莫不是讨厌自己唇上的酒味?再一想,贺栖城自称千杯不醉,怎么可能会不喜酒味,这句话定是取笑自己无疑。顿时白了贺栖城一眼,拿起酒壶,朗声道:“喝都喝了,不妨喝他个痛快!贺大少爷,你意下如何?”
他此刻心境与初到青楼时已是大为不同,只觉得看贺栖城的表现,情之一字尚有可为,心中快活不已,眉宇间更是潇洒肆意。一双明眸光彩流转,三分豪情、三分洒脱、三分傲气,更带着一分男儿的侠骨柔肠,把贺栖城看得不禁一呆。
“叫我栖城就好!”贺栖城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倒正是需要饮酒,“这是我与东方大哥第二回喝酒。头一回上,我尚不知和我痛饮达旦的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便已经倾心不已,恨不能与大哥真个结为异姓兄弟。这一回,你我在这秦楼楚馆之中再拼一次酒力,输的那个要许赢的那个一个诺言如何?”
东方不败是当世豪杰,胆色之大、机谋之深罕有人能与之比拟。听到贺栖城这话,不禁豪气上涌,摇头道:“不好!”
贺栖城闻言不由一怔:“为何不好?”
东方不败长笑道:“一个诺言赌得太小。既然你想和我结为兄弟,那就酒量高者为兄长如何?谁要是做了兄长,做弟弟的自然要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区区一个心愿又算得了甚么?”
世人皆以年齿论长幼,东方不败要年长贺栖城十余岁,本来是坐定了大哥的位置。他却偏偏提出要以酒量论长幼,委实让人匪夷所思。其实,一来他本是魔教教主,此等离经叛道之事丝毫不放在心上,二来江湖中以武功轮排行之事也不是没有,他这样做并非创举,三来他自忖武功绝顶,绝无输给贺栖城的道理,见贺栖城跃跃欲试,才会有意给他一个机会。所以说出这番话也就情有可原了。
贺栖城有心要赢东方不败一句承诺,原本是怕他哪天恼了自己,远遁千里,找都找不回来,所以才想要借着拼酒,叫东方不败答应自己不可轻易离开。此时听东方不败竟然真的愿意和他结为兄弟,兄弟之间自然是一辈子孟不离焦,哪里还会将输赢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多说,和东方不败一击手掌算是立下誓约。转出门外,让鸨母派人抬二十坛好酒进来。
那鸨母见他前一刻还怒气冲冲,此时又突然要那么多酒,也不知会不会借酒装疯砸了自己的场子,顿时一个劲推诿起来。贺栖城人精似的,哪里会不知道鸨母的顾虑。当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交到鸨母手中说是预支的酒钱,又低声报出自家名号,直喜得鸨母惊叫一声,立刻命人去重新准备酒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