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栖城顿了顿,接口道:“洛阳城中有一位姓王的教书先生全文阅读。他一生清贫,前年年头上老妻亡故,他为了给发妻像样安葬,就向贺家借了二十两银子。他本就不善经营,到期之后非但还不出本金,就连利息也还得不多。这样一拖再拖,到了去年年底再也拖不下去,他只好一狠心将家中藏着的一幅古画拿出来典当。他拿画去典当的那家典当铺也是贺家的产业,早在借债之前就瞄准了王老先生手中的古画,非但一定要让他把画当成死当不说,还生生把价格压低到了三成。王老先生得了银两回家,思来想去,发现当画所得尚且还不清利息。他心中抑郁,竟买了砒霜,下到酒里,在亡妻墓前自尽了。”
东方不败暗道,像是此等合伙谋取人财物之事也是寻常,只是贺家做得未免太过,若是最后还给人留下一线生机,兴许就不会致人死命了。
贺栖城又道:“此事虽是不妥,但手底下那些放债人平日里见得多了,也不觉得什么。岂料,王老先生前脚死去还不足三日,正赶上新科状元回乡省亲,新科状元竟然恰巧是他的学生。那状元郎去寻访老师,却发现老师已经惨死,不由大为震怒,一纸诉状告进衙门,要告贺家盘剥百姓逼死人命。洛阳城中的放债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妙,赶紧向管事禀告。管事年事已高,闻讯之后竟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此一命呜呼了。至此城中众掌柜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只好托人传书信给我,让我速速来此做个决断。”
东方不败不由冷哼道:“他倒是死得轻巧,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了你。我看这事也好办。你从那个王老先生的族中找出个人来,双方和解。人死都死了,又是自杀,大不了给他修一修坟墓也就是了。”
贺栖城摇头道:“王老先生的事好办,麻烦就在于新科状元一口咬定了贺家违反朝廷法令。当年太祖皇帝诛杀天下巨富沈万三时曾有言,民间借贷的利率不得超过三分,而且不论借款时间之长短,利息不得逾本金之半。这条法令虽然颁布了,实际上却极少执行,也不知那状元郎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有道是民不与官斗,他身为朝廷官员,虽然品级不高,风头却健,现在咬死了贺家逼死人命,却也是一桩麻烦。”
东方不败眼微微睁大,唇角露出冷笑:“要是状元郎死了,这桩案子没了靠山,不就一了百了了?又或者抓来状元郎的父母妻儿相要挟,我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再告!”
贺栖城不禁一呆。他素知东方不败杀心极重,却没想到他为了要了结自己身上的公案,竟然会想出这样的主意,这与他平日的“侠义行径”似乎大相径庭。他抬眼向东方不败看去,只见那人双目莹莹如秋水一般,关怀中还带着几分回护,顿时有些了然。东方不败这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所以才会不理会是非曲直,一意出手相助。
贺栖城心中感动,嘴上却道:“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有人想要挖个圈套让贺家一头跳下去,却也不看看我贺某人乐不乐意往下跳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反正官司拖也拖了一个多月了,咱们慢慢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要是每一桩事情都要劳烦东方大哥出马,那我这个总掌柜岂不是当得忒没用了?现在天色尚早,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如何?”
东方不败见贺栖城次次都不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心中有些不满,本不想出门。只是他抬眼看到贺栖城满脸诚恳,却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贺栖城见他应允,留下绿翡以防万一,带了赵大、钱二两个,和东方不败一道走出客栈。
洛阳城中有东西两处集市。贺家的产业多在东市,贺栖城不想那么快见到底下的掌柜,所以带了东方不败往西市而来。一路上,街道两边渐渐繁华,各式店铺鳞次栉比,让人大有目不暇接之感。
“东方大哥喜欢这个?”
见东方不败目光稍稍一顿,贺栖城立即停下脚步,指着街边一家贩卖刺绣的店铺道:“这里卖的是粤绣,色泽艳丽,繁而不乱,看起来倒是有几样好货色,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曾做妇人打扮,也学过几个秀样。他武功卓绝,目力极佳,自然不是寻常绣娘可比,虽是简简单单的样式却往往能绣得美轮美奂、精巧非常。此时见这家店中的刺绣屏风,只觉构图饱满,花鸟山水层层叠叠,大异于以往所见。一时间见猎心喜,所以才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不愿被贺栖城察觉自己曾学过刺绣,登时冷冷道:“我又没什么好买。”
贺栖城眼珠一转,登时想起东方不败在涧底时身上根本没有银两,这家铺子里的粤绣从广州运到洛阳路途遥远,只怕价格也不便宜,万一东方不败要是看上了哪一样,他个性孤傲,自然不可能开口向自己讨要,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明明喜欢却想要避而不入吧?
他看一眼店铺外的招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拉着东方不败的袖子,低声道:“不瞒东方大哥说,贺家在洛阳城中也有刺绣买卖。只是我们卖的是苏绣,却不是粤绣。东方大哥要是不介意,可否陪小弟进去转转,顺道刺探一下‘敌情’?”
东方不败不想太过坚持,反而引起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