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驿道之上,金铃相磕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金色流苏随着缓行的车马微微荡漾着。
“公子,那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啊?”
帘帷上卷着,幽儿坐在车厢径口好奇的问。
苏子然愣了片刻,或是在沉思回溯什么,许久她才淡淡道:“写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为了守住一夕承诺,以凤钗定情,等待昔日故人归来。年华逐渐逝去,她的绝代春华终究化作银蝶,泯灭于浮华尘世。”
“再妄重归,已成肠断时。愁兮!泪兮!寂寂寥寥,难矣钗头凤!”
苏子然薄唇蠕动,喃喃念道。
连不懂诗文的幽儿听着也莫名的感伤起来!
“下一处是何地?”
苏子然拂下脸上的愁色,换上了轻松的语气。
幽儿展开紧攥在手中一张一尺见方的褐色锦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墨点与逶迤如小蛇般的线条,如星罗棋布般列于那一见方之上。
幽儿埋下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细细的循着手指在墨线上延伸。
“是宜龙县。”
“哦……”“驾……”
革鞭飞扬,马儿适时的加快了速度,惊得尘土纷纷扬扬。
那是一次长达三月之久的慢慢行程,沿途驿馆,县城,乡镇,几乎都曾留下过那一马、一车与一白、一绛紫、两个风尘仆仆的行路人。所到之处似乎也给那里的平静增添了一份特有的风味!
她行三月,必然也有人苦苦找寻三月。
而,那如海底捞针似的艰难却真能难住某人么?
北邑正历十一月。
夜色将近,微波凌凌的江面上映照出一轮残阳,余晖于江面上铺就了一层闪闪金光。几株硕大高壮的柳杉树屹立分布在江边陆地之上,在郁郁葱葱的柳杉之后隐隐可见院落一角飞檐如鹰隼向上飞翥。
从窗棂之中已经透出微微烛火来,青石板阶梯上,一袭白影坐在席垫上欣赏着即将消逝的黄昏美景。
“公子,将近隆冬入夜便凉了!”
幽儿何时从背后走近,将手中白绸描金大氅披在苏子然的肩上。
“幽儿如此体贴入微,若是有一日我离了你,那我岂不是要僵卧孤哀?”
“呵呵”幽儿羞赧的笑着,“我一辈子都跟着公子,怎么会离了你呢?”
伸出手,苏子然将幽儿拉到身旁坐下,抬手指着沿江而驻的船只与那雾霭般的袅袅炊烟。
“你看那些浮家泛宅的疍民,虽然生活苦寒,可那一家其乐融融之境却也让人羡慕不已。”
“那公子你有其他家人么?”
幽儿刚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的埋下了头,偷偷拿眼瞟着公子的反应。
苏子然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幽叹。
“在某个时期,某个地方曾经有过。”
又惹起了公子愁苦的心思,幽儿不敢再往下问了,虽然她很想再说些什么的,却也禁在了咽喉之上。
苏子然却兀自的说了起来,好似在诉说故事一般。
“浮华都市,霓虹炫彩,失去双亲的女孩得到了久违的真爱。一起欢笑一起吵闹,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学校生活曾是我心中的天堂。中考之后,我们被不同的高校录取,从此分割两地…………”
幽儿第一次听到从公子嘴中说出如此怪异难懂话词来,而那说话的语气哪里像是二十而立的人?分明就是阅历无数,饱经风霜的老人才有的语调。
公子接着说了很多,大都是她听不懂的东西。那是苏子然一个人的回忆,她本也没有想要幽儿听懂的意思,幽儿很懂事,即便不懂也不多问。
这次回溯之后,苏子然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想那些不值得回忆的回忆了。既然已经进入了命运转动的齿轮之中,就坦然接受这现实吧!
在此地安定下来也不过五日,原本简旧的院落还有许多需要修葺的地方。这是个临江的清幽之地,偏离城镇,亦算郊区。除了以江为生的疍民之外,很难再看到其他的人留驻此地。
夜幕笼垂,那袅袅炊烟如栩栩白龙一般腾江入霄汉。
苏子然握着幽儿的纤手踏步回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