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显赫,少年及第,裘霈不说才高八斗,也是学富五车,却让一女子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衅,怎能不令他艴然大怒?!
“放肆!尚不知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就敢在此大放厥词!你这妖女何止是识虑肤浅,简直是冥顽不灵!”
中气实足的呵斥,完全不像耄耋之年,裘霈的愠怍堪称地动山摇!只可惜争斗的对象太过彪悍,因为安悠然既没有害怕也没有胆怯,反是眉心一挑就朗声回道,“圣人曰:‘道之难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夫天下患于不知,而又有知而过之者,则是道之果难行也。昔者,世之贤人,患夫世之爱其爵禄,而不忍以其身尝试于艰难也。故其上之人,奋不顾身以搏天下之公利而忘其私。在下者亦不敢自爱,叫号纷,以攻讦其上之短。是二者可谓贤于天下之士矣,而犹未免为不知。何者?不知自安其身之为安天下之人,自重其发之为重君子之势!是以,民女不才,想敢问大人一句,你若真有王佐之才负鼎之愿,怎会不分轻重,于旁枝末节上纠缠不休?!难道你所谓的为江山、为社稷、为皇图霸业,都只是无聊消遣的一纸空文?!”
彼时,皓月千里明光烁亮,立于堂间的安悠然身形挺拔容姿闲雅。以至于所有人在明耀炳焕间,终是豁然醒悟……原来还是小觑了此女!
早就知能令黎彦垂青之人,必是非同小可。然今日一见,美虽美矣,却还是私以为终不过是一以色侍人的宠姬罢了。岂料洋洋纚纚的一席话,持之有故,言之成理,非但听得所有人皆是一惊,就连裘霈也是一时语塞,直缓了半晌,才切齿道,“矫情饰诈,诳时惑众!你这妖女,以为惺惺作态的巧言令色,就能骗得了老夫吗?!你如真是明事理之人,断不会为一己之私,视苍生于无物,陷络州于无援,更置王爷于险境!你可知与瑶疆绝裂意味着什么?!非但让大煜有机可乘,还会让那些子狼子野心的番王蠢蠢欲动!你在做着皇妃的春秋大梦时,有没有想过德不称位何以心安?!碌碌无能何以立世?!汝若有半分廉耻,理当趁早断了妄念,趁未铸成大错,尽快给老夫消失!”
虽从陈月霆的口中己闻裘霈的尖酸刻薄,可待亲身领教,虎子还是被气得血脉贲张不能自己。安悠然对他先有救命之恩,后有知遇之情,于他便如亲姐无异,见其受辱怎能无动于衷?顿时双手攥拳就要上前!却不想陈月霆早被识破,伸手一按就将他压制下去,一张俊脸笑的极贱极贼,“你急什么?收拾那老顽固,哪轮得到你这小子出场?给我乖乖的看戏就是!”
完全不明所以,然看陈月霆胸有成竹的模样,虎子还是依言忍耐,哪料他刚一松懈就听得堂中猛然大呼。转头一看,竟是也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冷气!
但见裘霈发髻散乱,神形狼狈,而象征权位的冠冕更是被被一斩为二掉落于地,显是刚刚遭遇了袭击!
要说世上有谁能在王府重地,于众目睽睽之下,对一重臣施以重手而不为人所察,乍一想来确是荒谬!可望着手执银剑,一副大义凛然的黎彦,众人却觉理所当然,竟是诞妄都诞妄的毫无违和之感。而虎子更是于兴奋之余,钦佩的五体投地,对着陈月霆就赞叹道,“小月哥,主子果是神乎其神,当日里我被他所擒,只觉他乃奇人,此时一见方知后怕。被教训成这样,看姓裘的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姐姐!”
哪知对于他的满腔热血,陈月霆却是意兴索然,甚至面有悻色的道“你以为主子有教训人的耐心?他素来出手不是直取性命,也要致残方休!裘老头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喘气,完全拜你家姐姐多事所致!否则咱们已经可以屁颤颤的收尸报丧,来个一劳永逸了!何苦没奈由的还要继续周旋?还不知道姑娘这一时的妇人之仁,以后要带来多少的麻烦?!”
经他这一提醒,虎子方才注意到,安悠然果是挡在裘霈的身前,额边那缕断落的青丝似在表明着方才经受的无妄之灾。而黎彦原就冷若冰霜的面容此时越发的风饕雪虐,一双琉璃美眸中似有阴云密布,只匆匆一瞥就看的少年打了个哆嗦。
“让开!”简明扼要直指主旨,骇的一众人竺大惊失色,黎彦却依旧是风清云淡逸韵高致,“让我杀他!”
从小就随侍左右,哪能不知黎彦己是在强压怒火。但安悠然却没法退缩。因为她知道,只消挪开半步,裘霈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是以尽管小心脏不争气的颤个不停,她还是摇了摇头笑道,“主子,裘老爷子确太聒噪,自是不讨你的欢喜。可你气归气,也别害我担个惨害忠良的骂名啊。要知‘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裘相要是一死,估计在场不管是知书明理的君子,还是浑浑噩噩的蠢材,保准统统都会把帐算在我的头上!再说了……”
点漆的眸子滴溜溜的一转,她旋即蹲在裘霈面前,两手支颐的看着老者,仿佛说不尽的委屈道不出的冤枉,“裘老相爷,你与我素昧平生,充其也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既然你于我一无所知,民女当真是好奇的紧,阁下又是从何得知我无德无能,不足以辅事长民?!”
刚刚死里逃生的裘霈还有些惊魂未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