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穿云石裂的哭声在眨眼间戛然而止,强烈的冲击之下,安悠然只瞪着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直楞楞的看向黎彦,什么词也想不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似是一点也不曾发觉自己的言论所产生的震撼效果,见安悠然迟迟没有回答,黎彦眉头一皱颇不耐烦的重复道,“把-衣-服-脱-了!”
“你……你要……”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掺杂着无名的恐慌席卷而来,让安悠然完全不知所措,一张脸憋到通红,才结结巴巴的勉强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你要……做什么?”
眉间的纹路似又加重了几分,黎彦不发一言的盯着安悠然脸上那抹直烧耳根的绯红,直到莹若琉璃的美眸微微一翕,才面色古怪的反问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做……”做什么?他会做什么,为什么要来问她!?
夜半更深放着大好的觉不睡,把人虏到个黑不隆冬的地方叫人脱衣服……随便从大街上拉个人来问问,答案也是不约而同的一致——不是劫财就是劫色!
但……若说是劫财的话,就算她在凌北还有些产业,可那些个家当在堂堂嵘南世子看来,只怕不过尔尔,根本入不了法眼的毛毛雨罢了!更何况现在的她又恢复成一清二白,口袋里叮铛作响的穷人一名,浑身上下加起来的钱财只怕也抵不过黎彦身上的一个衣角。如果说黎彦是为了钱财而对她有所企图,甭说听了的人,会指着她的鼻子大骂疯子,就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是脑袋被铁门挤成变形,才会说出如此脑残之极的蠢话!
然而……如果抛去劫财的可能,那岂非只剩下……
原本牢牢抱着黎彦脖子的手忽的一下扣回了衣襟,亦如受了惊得兔子,安悠然几乎哆嗦的语不成调,“主子,今天确实是我错了,不该装醉晕倒,对你见死不救。可是……士可杀不可辱!你……你……不能……”
“我……”显然她那又惊又怕的模样,激起了黎彦更大的兴趣,完全无视安悠然的抵触防备,干脆俯下身来直视她的双眼道,“不能什么?”
“不能……”本就慌得不成调调的心跳,越发撞得心口怦怦做响,更加可怕的是,好容易聚集的稍许清明,也在黎彦那足以蛊惑众生的星眸注视下消失荡然无存。于是,失神之下,安悠然脱口而出的竟是,“趁人之危!对我图谋不轨!”
“图什么轨!”咬牙按捺住当场想掐死她的冲动,黎彦脸色铁青的愠道,“入浴不脱衣服,难不成你想穿着下水?!”
入浴?泪光犹存的扭头环顾四周,安悠然这才发现,房间里白玉为栏轻纱为幔,若大的一汪碧池里水气息氤氲烟雾缭绕,弥漫着清浅的幽香,果真是浴室的格局。
楞楞的眨了眨大大的眼眸微一思忖,一滴冷汗蓦的从安悠然的额头上无声滑落,“你是让我洗干净……上路?!”
眼角不由的抽搐了几下,再也忍无可忍的当头给了她一巴掌,黎彦怒道,“上什么路!我要是再不管你,你倒真有可能上路!”
说罢他大步走向池边,也不理会安悠然的挣扎,强行将她放到池边,“给我好好泡着,没有两个时辰不许出来!”
当温热的水流满过安悠然的脚踝,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也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温泉?!这池子里的水,竟然是温泉?!”
“那是自然!”顺势落座她的身边,黎彦冷哼一声,神情中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如若不然,我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此辽翼?”
“你来辽翼就是为了泡温泉?!”鄙夷的白了黎彦一眼,安悠然撅着小嘴抱怨道,“世子殿下,你是不是也太闲了些?”
“我不来行吗?”气恼的一把扯过住安悠然的脸颊,用力的捏着,黎彦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丫头风邪入体,成天咳个不停,再不驱散,你以为能过得了这严冬吗?好在辽翼此地,别的没有,温泉对于散寒祛风却有奇效……”
话才说至一半,黎彦便看到本来还满脸不悦的安悠然,突然一瞬不瞬的怔怔看着自己,似是像要说些什么,可是未及开口,一行清泪早己夺眶而出。直让他在为之一顿后,赶忙就要旋即离开,“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要知道,你若病倒,到时麻烦的人可是我!你快下水……”
然而还没等他转身,安悠然己经一下扑到他怀里,死死环住他的腰身,久久不肯松缓……
原来……黎彦没有等到给予辽翼施压的最佳时机便选择应邀到访,竟全是为了她!
可她一直以为他没有发现的……
自从天气转冷以来,她的身体就每况日下,虽是用了药石却也总不见起色。好在近些天,她大多在帐中救治伤员,而黎彦也忙于军务,两人鲜有交集,况且平时她也是处处小心掩饰症状,明明应该是无人知晓,为何他却知道她病了?更加为了她,不惜代价的欣然出使辽翼!
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不知从何说起。安悠然只是尽全力的埋在黎彦的怀中啜泣不己,过了良久才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说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轻轻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