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管事带来了一个消息。
听他说昨儿夜里,秦夫人身子忽然更不好了,又请医又问药的,直折腾了大半夜。
吴三小姐孝顺,在亲娘跟前守了一夜,迷迷糊糊趴在秦夫人榻沿睡过去,梦里受仙人指引,言被她孝心所感,要为她指点迷津。因着吴三小姐命里有劫,却妄想以替身出家的法子蒙骗佛祖,因而佛祖震怒,才牵累了秦夫人身体。若吴三小姐一意孤行,十五岁前不常住庵堂诚心礼佛,不止秦夫人,更会克着全家人。只要将这劫难躲过去,吴三小姐日后还俗嫁人与常人无异,也可保她自己与家人终生平安,还可旺宅旺夫。
“小姐今日天还没亮,就收拾细软,带了两个贴身侍婢,动身往白云庵修行去了。”谢管事对李氏说,“小姐一走,夫人果然便醒了过来。因夫人怜惜你家二闺女年幼,又不愿你与她一样饱尝骨肉分离之苦,便将你家二闺女去庵子里代小姐修行的事作罢了。至于你家所欠的这一年佃租和前头送来的那些子东西,就当夫人给你家备的薄礼,你们且好生收着,不必退还了。”
李氏得了这样从天而降的好消息,喜得差点晕过去,赶忙拉着自家仨闺女跪下,直给那谢管事磕头。
谢管事将几个小的拉起来,又连连让李氏不必如此。李氏还是坚持,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你家这二闺女机灵,昨日已帮了我不少忙,我只帮东家带个话儿,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咱东家仁厚。”
李氏直说是,哽咽着又朝镇子的方向遥遥给秦夫人磕了几个头,这才带着几个小的起来。
谢管事又笑说:“何老大家的,你也别愁。我看你有这仨闺女,一个比一个能干,眼瞧着好日子在后头呢。”回头,摸摸何莲儿的头,和蔼地说:“以后有啥事,大叔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大叔。大叔承你的情,定然要帮上一帮的。”
何莲儿喜得给他福了一福,便请他进屋喝口茶。
谢管事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何莲儿几个知道他有事忙,也不敢多留,好好地将人送出村口,这才回转。
李氏又要去田里忙碌了,今日何瑞仁不在,何花儿便也跟着她娘下地去帮把手。
何莲儿身子还没好全,李氏坚决不肯让她下地,只让小梅陪她一起在家休息。可她自觉睡饱了,精神好的很,说什么也不肯大白天无所事事地在炕上躺着,便跟小梅商量着要去自家后头的山上转转,顺道看看有什么可卖钱或可吃的东西没有。
何梅儿也正是贪玩儿的年纪,架不住被自家二姐怂恿了几句,便也答应了。两个小丫头开开心心往那山后头跑去。
这小山庄是丘陵地带,四周虽群山环绕,然而那山并不十分高大险峻。村民便顺势在山坡上开垦梯田,种满各色作物。远远看去,青红黄白,煞是齐整好看。
庄子里并不富裕,村民中除了略有几亩薄田的人家,大多数都如她家一般佃了地主家的地过活。一年到头,除却交佃租的粮米,自己只能勉强留下一些糊口。再勤劳能干的人家也不得不为了生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劳作。
虽然物资匮乏,可农村孩子的童年,并不比城里孩子枯燥无趣。正因为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赋予他们更多的欢乐和无忧无虑。
姐妹俩撒欢在田地里奔跑,阳光明媚、清风阵阵,鼻息间净是泥土芬芳的味道,何莲儿大大呼吸了一口,便觉得一扫烦闷,胸襟也跟着开阔起来。
何梅儿看她高兴,咯咯笑着跑到一边掰了几跟柳条,给自家二姐编起柳帽儿来。她虽年纪小,可手巧,不多时就编成了。拉着何莲儿一道在树荫下坐着,给她戴在头上。
何莲儿看着有趣,要何梅儿教她。
虽然自家二姐从前手巧,可自打前阵子出了意外,醒来后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何梅儿便也不觉得有甚奇怪,真的手把手教起她来。
“咱爹编得更好!拿柳枝儿或是竹条子编什么像什么。他还能拿竹条给咱们编小鸟、编花篮呐!”何梅儿就说,“以前都是阿爹教咱姐妹仨编这些来着。”
“嗯。”何莲儿点点头,又问:“小梅,你喜欢咱爹吗?”
小丫头赶忙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咱爹从前可好了,从地里回来都会给咱带几个果子,或是编花环给咱戴。俺小时候他还让俺骑脖子,带着俺到处乱转呢!他对咱娘也好,去镇上赶集总买绢花儿给娘戴!”小丫头说着,眼神黯下去,神色也是闷闷的:“后来爹被钱二舅带着,去了几趟赌坊,就不一样了。输了钱动不动就跟咱们生气,咱娘不给他钱,他还跟咱娘吵架,老是不着家。俺喜欢从前的爹,不喜欢现在的。”
“钱二舅…?”
“就是桂儿姐的二舅,钱婶子娘家的二弟!”
原来是钱氏的兄弟,何莲儿皱眉。
两人正说着话,一枚弹丸嗖一声从何莲儿鬓边飞过去,打在身后的柳树上,震得柳叶儿乱舞。一窝子鸟蛋便从树上落下来,砸在泥地上,碎了好几个。
何莲儿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