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喜顺儿去雍亲王府求救,回来时取回水湛亲笔书信一封。
于是原本沉浸书中三天两夜不曾出来的贾雨村此刻正一手执着一牛皮纸做封皮儿的信发呆,只见那暗黄的封皮儿上写着“贾化亲启”四字,便如的主人一样冷肃。
这封信的出现,把将脑袋埋进沙子的雨村狠狠挖了出来。雨村本就不知何去何从的心,此刻更是矛盾,手执着那信,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到旁边放着的午膳都凉了个透,雨村才狠了狠心,几乎是颤抖着将那封信从信封中取了出来,只见那信上写道:
“雨村如晤:
自前日一别,甚念。然朝堂事杂,余抽身不得矣。今闻君嗜书好学,余心甚慰。然事有过之而不及,当自珍之。前日事君勿多念,待得闲,定往君处释之。
湛字”
雨村盯着信上那一页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学文这许多年,从不曾识得一般,可不管看多少次,都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得了一句“待得闲”!雨村有些泄气的将信随手一折,夹进手边那一摞书里。
看完信,雨村像是终于把最后一分精力用光了,只觉得无边的困意袭来,腰背疲软像不是自己的,没有拒绝喜顺儿的搀扶,才一躺到床上,便呼呼睡了过去。
雨村这一睡,仿佛是要将这三天来缺的觉一齐补上,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一觉醒来,雨村仿佛获得了重生,把那烦心事一齐都抛到了脑后。
腊月将尽,不几日便是春节,春节不管在哪一个时代,对于中国人都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雨村虽然客居异乡,又无亲人在世,然春节总要正正经经的过的,想着是该去采办些年货,便命喜顺儿带些许银子,往那坊市去了。
时近春节,到处是喜气洋洋,家家张灯,户户结彩,走不多时,那喧闹之声愈来愈响,雨村知是那坊市近了,只听得前面有一老者手执快板,正画锅卖艺,撂地说书,那声儿苍劲爽利,正念着辞:
“一块醒木为业,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遍为家,万丈惊涛不怕。诸位捧场,小老儿说书天桥下。今儿要讲的是崔莺莺待月西厢记……”
却是那一出戏正要开始,这西厢记的故事雨村虽然看过,听评书倒是新鲜的紧,不由得驻足细听。
说道普救寺张生见着崔莺莺,被迷失了神,说那崔莺莺“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雨村听了不由一笑,道:“世间哪里就有这般人物,也就话本故事里杜撰罢了。”
喜顺儿听了,只心想,哪里没有,若公子生得女儿身,莫说是那婵娟误人,便说那惹得君王不早朝怕也有得了罢。
又听得张生与崔莺莺情眷眷意绵绵,天生的好眷侣,雨村不由得失神,曾几何时,他也期盼着家中有一娇妻,红袖添香夜读书,羡煞旁人,可如今,不论水湛是何心思,他自己可还能心安理得的去寻娇妻吗?
听得伤心,雨村甩甩袖子,转身要走,忽的背后被猛拍了一巴掌,转身一见,雨村乐了,笑道:“你这促狭鬼!我道是谁这般咋咋呼呼的,做这背后之事!”
喜顺儿见状转头,正看见身后一小相公正冲着他家主子笑的开怀,不由心中叫天,这不是五公主殿下吗?这小祖宗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五公主身穿大红色镶兔毛袍子,身着雪白的兔毛小坎肩,头上扣着一同色瓜皮小帽子,领口袖口白绒绒的兔毛更是显得他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听雨村说他是促狭鬼,顿时不乐意的撅起了嘴巴,道:
“哎呀,贾雨村,你还记得我呀,济南府一别,你连名字都没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我了呢!”
雨村听那小公子如此说,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道:“当然记得,像姑娘这般豪爽大方又爱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可不多见啊!”
“原来你知道我是女孩子啊……”那小公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了头用脚在地上划过来划过去。
雨村拱手,暗地里笑着,道:“那日唐突姑娘实属不应,恕罪恕罪!”
听雨村这么说,那小公子连忙摆手,道:“你给我吃那么好吃的豌豆黄,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你也别小公子小公子的叫了,我叫,我叫……”
说道自己叫什么名字,那小公子似是有为难,转眼狡黠一笑,对雨村道:“我没有汉语的名字,你不是让我恕了你的罪吗?不如你给我取一个名字作抵吧!”
雨村知晓这小公子身份,知道她说没有汉语名字不是妄言,此刻闻听要他取名字,便抬眼瞅着她,嫩白的圆圆脸被冻得通红,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正盯着自己看,如宝山凝黛,霞云出岫,便开口道:“便叫凝岫罢!宝山凝黛,霞云出岫之凝岫也!”
那小公子闻言喃喃的将这名字念道了几遍,脸上更是一片霞云飞至,恰和这二字,道:“凝岫,凝岫,好哇,我喜欢,以后我就要叫凝岫了!
又小声道:“……只给你叫!”
“凝岫刚才在说什么?”雨村有些没听清楚。
“没,我什么都没说。”凝岫欢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