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晚,寿州长史魏宗成拿着一份《寿州商报》从侧门溜进了别驾从事史解运家中。
自从因为司仓参军虞翻、税吏郑飞处置一事与林枫当场闹翻之后,解运便以身体有恙为名不上班了,再也没有去过寿州刺史府。
“解大人,在下观您气色不错啊!”魏宗成看着一脸郁闷的解运,言不由衷地夸道。
“谢谢老魏!这几天来,只有您敢来看看我!”解运露出了微笑,指指自己桌上的《寿州商报》说道,“你是不是来提醒老什么道德法?”
魏宗成在桌边坐下,将手中的报纸狠狠拍在桌面上,气愤道:“就是!这林枫到底什么意思?放着城外的数十万敌军不管,成天净弄些这样的妖娥子?道德能用法来约束吗?那还叫道德吗?”
解运轻轻摇头,面上微色依旧,轻声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家静静思考,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我有一个感觉,这场南北大战其实是由林枫主动挑起的!”
魏宗成一下子被这个大理论给雷着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解运。
解运抬头看了窗外片刻,方才轻声叹道:“老魏,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林枫此人特别善于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特别善于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看看以往,他名义上是去帮助楚国,其实是为了楚国疆土而去;他明面上要攻吴越,其实是为了清源军;他明面上是为了寿州百姓而收拾刘彦贞,其真实目的却是这寿州刺史的职位!
再看看现在,因为与北方的这场战争,他私下里达到了多少个人目的?他成为了我大唐立国以来的第一个中都督;他手下纠结了六万精兵,远超一名刺史甚至节度使的带兵上限;他在寿州组织了一整套班子,他在寿州成立了这法那法……这些在平安年代根本都行不通,却让他通过一场战争达到了目的!”
听到解运解释,魏宗成神色益加震惊,直直地盯着这位老大人。
室内静了片刻,解运轻轻拍拍桌上的报纸,继续讲道:“我知道,老魏你是来提醒我,道德法中有一条:官吏、受聘者无故长期不履职,须自行引咎辞职,你一定认为这是专门针对我的吧?”
魏宗成不由地点头。任明眼人一看,都会认为这部道德法其实是冲着解运来的。
“如果你这样认为,只怕是高估了我们,也低估了林枫!”解运咧嘴苦笑,眼中满是萧瑟之意,
“林枫做什么皆有深藏不露的目的,他决不会因为老夫一个人出台一部法律!你好好想想,这样一部约束道德的律条如果真的实施开来,寿州官场会是什么样?”
“还能是什么样?官不聊生呗!”魏宗成也如同被捅了一个窟窿的气球,无精打采地答道。
“不,那只是表象!”解运挺直的身体,提高了声调说道,“你想想,他通过中都督府,通过三府合议,成功将我们寿州刺史府的一众官员架到了半空中,此后再通过什么街道代表将寿州低层官吏给架到了半空中,现在,再加上这部道德法,以后……”
魏宗成豁地站了起来,满面惊讶:“以后,他林枫就再也用不着我们了!”
解运的气一下子又泄了,摇头叹道:“那还是表象!通过这一连串的动作,林枫不仅成功收拢了民心,而且彻底掌控了对所官吏生杀予夺的权利。从今以后,他想用谁就用谁,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我们数十年的辛苦变得一钱不值,十年寒窗苦读变得一钱不值了!”
魏宗成悚然而惊,在屋内急踱几步,却依然无法抑制自己身体的急剧颤抖:“顺其者昌,逆其者亡!林枫好毒!”
“不!再往远一点儿看,他一直在改变士农工商的地位顺序,他将彻底催毁寿州城千载以来的官场政治!这是一场颠覆!这是一场革命!”解运人一下子在椅子上瘫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再想一想,林枫既然敢挑起这场战事,他一定藏有秘密武器可以改变被围困的现状!万一他侥幸胜了,日后必定青云直上,天下谁还能挡得住他?!如果有朝一日,这道德法,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律将在大唐全境实施,天下会是什么样?”
魏宗成呆愣在那里,嘴张得老大,整体身体纹丝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住了。
过了好半天,魏宗成突然醒了过来,猛拍一下大腿,急吼道:“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将这个逆天的端倪上奏给朝廷,上奏给圣上!”
“怎么上奏?寿州城内被林枫把持得滴水不露,城外被周兵围得水泄不通,只怕连只蚂蚁都走不出寿州城!”解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浊泪。
“一定有办法的!到了周兵攻城的紧要关头,一定可以将我们的人混出城去的。”魏宗成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解运微微摇头:“难啊!林枫这人心机忒深,听说正阳大战后入城时还一一验明正身,揪出了好几个细作。如果不是他信任的人,只怕连城墙都走不到跟前!”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魏宗成慢慢地坐了下来,喃喃说道,但声音却越来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