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下意识地拧眉,一低头却蓦地撞上双湿漉漉的眼眸——仿佛汁水丰满的黑葡萄,晶莹透亮,圆滚滚的眼瞳里隐隐约约带着哀求。
似乎是被杨戬略带清冷的目光给吓到了,它小小地呜咽一声，蜷着身子往旁边蹭了蹭,却固执地不肯松开被它咬嘴里的衣衫。
杨戬不由一愣。
这个场景……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幽幽地扯出抹淡笑来——与上辈子遇到那只笨狗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他暗暗叹气,正欲蹲□子摸摸那身软软的毛发，却忽闻身后传来了杨骏疑惑的声音：“小戬？做什……”
话没说完，就瞧见了死死咬着杨戬衣服不松口的小东西：“咦？哪里来的野狗？”
“……怕不是野狗吧。”杨戬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了揉那蓬略显脏乱的毛发,虽不及上辈子洗干净后的柔顺细软,触感却带了几分久违的熟悉——不会有错,这小家伙就是上辈子陪了几千年的好兄弟，好搭档。
他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杨骏惊异的目光中伸手将它抱了起来：“这小家伙……”
尾音未落，却蓦地发现这小东西不仅没有丝毫要松开他的衣衫的意思，反而呜呜咽咽地咬得更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力向外拉扯，止不住地挣扎。
杨戬不由愣了愣，半晌才犹豫地重新弯腰把它放开去——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果然甫得自由的小东西立刻紧紧咬着他的衣衫往左手边撕扯，一边扯还一边呜呜咽咽地嘶叫，漆黑的毛发急得几乎全部都要竖起来似的。
杨骏瞧得奇怪，忍不住歪头盯着它看了半晌：“它怎么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他狐疑地眨巴眨巴眼，试探地说道：“该不会是……有事求咱们帮忙吧？”
“嗯？”杨戬闻声疑惑地应了声，晶亮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咬住他衣衫的小东西，低垂的眼眸幽幽地看不出什么情绪，隔了半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看看吧。”
说完就顺着衣衫上拉扯的力道跟着毛发倒竖的黑犬拐进了左首边的小巷。
没走几步，略显潮湿阴暗的墙壁前就出现了一团黑影。咬着他衣衫的小犬一见那道黑影，立刻呜咽着跑了过去，细瘦的小身子微微蜷曲起来，一边小心地舔舐着那团黑影，一边呜呜咽咽地嘶叫。
——这是……
杨戬不由怔了怔，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半晌他才看清那团黑影原来也是一条黑犬，通体黝黑，软软地趴伏潮湿的墙角，只肚皮上露出一星半点的皂白，却隐隐约约带了暗红，即使被幼小的黑犬舔舐，也没有半点反应。
“这是？！”杨骏愣愣地看着小巷中的情景，半晌才嘎着嘴唇挤出一句话来：“它是来求咱们救它母亲的？”
杨戬没立刻回答，只半蹲□子细细地检查了眼那团奄奄一息的黑影，然后伸手把蜷缩黑影身边的小黑犬抱了起来，淡淡看了身后的兄长一眼，半晌，才叹气道：“应该是这样。只可惜……”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条母犬已经救不得了。”
杨骏不由一怔。
杨戬低垂着眼轻轻抚弄着怀里的小犬，听得它呜呜咽咽地浅浅嘶鸣，揉着它毛发的手下意识地用了几分力：“找个地方埋了吧。”
杨骏愣愣地说不出话，半晌才从不远处的那间破旧的房屋里拽来条草席，小心地裹住母犬的尸体，与杨戬一道将它拖到溪水边新挖的土坑里埋好。
已是日过中天。
杨戬静静地看着蹲土坑边呜咽不止的小黑犬，许久都没说话，直到杨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句：“好了，要是心疼这只小家伙，咱们今后带着它一起走就是了。”微微一笑，“说真的，这么通灵性的小家伙，也难得的紧。”
尚未等杨戬回答，空寂的村寨半空却忽然传来声极不正经地嗤笑声。
“啧啧，小娃子好眼力，这可真不是只普通的小黑犬。”
尾音未落，两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空无一的溪水旁蓦地多出道影——
一身墨绿的道袍，头发微显蓬乱，那支原本斜插的桃花木色的弯月发簪歪歪斜斜地挂发髻边缘，仿佛只要轻轻震动一下就会掉下来。
杨戬不由愣了愣，心念蓦地一动，忍不住暗暗拧眉——这个……
那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狼狈的样子，仍是悠哉悠哉地咬着一枚刚刚现身前从树上揪下来的新鲜叶子，一手握着八角扇，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摩挲着下巴上略长的胡子。看到眼前一黑一白的两个少年，原本浅眯着的眼眸顿时瞪得溜圆：“啊呀，怎么是们？”
杨戬只觉得眉尖蓦地一跳，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呆呆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眼前的绿衣道，暗自狠狠拧了拧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下意识地瞄了眼绿衣道宽大的袖袍，入目只有右手一把略显破旧的八角扇，那柄原本该随身携带的兵刃却是不见了踪影。他不由疑惑地抿了抿唇——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