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兴四年二月十六日,在十五日考完的举子们终于可以出场了。
这群在贡院里面忍受着寒风凛冽,饱食不足痛苦的举子们各怀心情地走出了贡院,被早早准备在外的亲眷好友们拖了回家。
苏默在燕京当然也是有亲眷好友的,便装的华言徽又化名成了衣颜徽,文思卿则是坐在马车内,掀起了帘角注视着顺天府贡院的辕门口。
湖南会馆的连靖在一旁踮着脚尖看着人潮,及至脸上带着浅笑的苏默走出贡院的时候,这些人这才沸腾了起来。
彼此问候,话题当然少不了关于科举的情况。
对此,苏默只是一一点头,却一声不吭。及至到了文思卿的马车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号舍那小地方,养老鼠还差不多。不过好歹没发生火灾,呆了这么些天,这次倒是没什么问题。”
苏默这算是运气好,分配的号舍是砖石结构的,比起更悲催的棚木的号舍,无论是避风还是有可能的火灾,都要好很多。之前贡院没有全部改建之间全部都是棚木结构,一个木制棚屋就是未来进士老爷们考试的地方。
最严重的是天顺七年春闱,第一晚考场着火,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当时的英宗皇帝给死者每人一口棺材,埋葬在朝阳门外的空地,并立碑“天下英才之墓”,被人称作举人冢。这事一直拖到苏护任上,那会儿还只是担任礼部侍郎的苏默主推了贡院改建,由此棚木结构换上了砖石结构,这才火灾渐少。
“那就好。”文思卿一颗小心肝顿时放了下来,眸光生色,温笑浅语着家中的事情。
这个家中,说的是文家,也说的是苏家。
苏默要用心科举,所以尽管苏氏集团的事情还看看,但大多事务却并不能决断了。这时候,在商业上天赋绝佳的文思卿进入决策自然是顺理成章。
文思卿本身就在苏默在西南的时候为苏氏坐下了诸多贡献,甚至可以说没有文思卿那会儿的支持,只怕苏默早就在陆氏的强压之下崩溃了。苏氏之中,就单单只算文思卿本身在苏氏内的声望,其也足可正常掌控整个苏氏的行进。
更何况主推文思卿掌握苏氏这个庞大的工商集团,本身就是苏默的意思。
在贡院里头紧张地带了半月的苏默躺在文思卿的马车里,对视着文思卿的目光,听着文思卿软软舒缓的声音,讲着那些熟悉的事情,苏默的身心,这会儿是再放松不过了。
放松放松着,苏默的手脚却也不老实了起来。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像是要看马车外风景。
见此,文思卿也凑了过去,看向窗外。
却不料,苏默跟过来的时候,顺势环腰,从文思卿身后抱着,下巴蹭着文思卿的耳朵,被鬓角的发丝摩挲着,竟是光明正大地非礼了起来。
帘子重新落下,马车内光线昏暗,文思卿霞飞双颊,回望苏默,美眸微微一瞪,作势要怒气发作,却终究在苏默满是柔情的目光下逐渐沦陷。
然后,两个人儿的眼睛越发近了,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略微急促的呼吸。
及至双唇蜻蜓点水,马车外响起了一个醇厚的男中音:“言维,快些过来。此次科举如何,大家可是关心得很呐!”
听此声音,文思卿也反应了过来,心跳猛地加速着,睫毛不住地颤动着,一把推开了苏默,扭过头,整理起了一身着装。
苏默这个恼啊,恨恨地掀开帘子,怒视着华言徽:“大哥,您挑的时间能靠谱点嘛!”
讪讪一笑,华言徽也察觉到了不妥。
这个时候苏默当然不能继续温存了,只好歉意地执手文思卿话了道别,上了华言徽的马车。
华言徽的马车上已经上了一帮子熟人。
这些人见了苏默有些依依不舍地上了华言徽的马车,顿时表情暧昧地哄笑了起来。
能和苏默这般熟稔的,不是仇天四人还能是谁?
六人已经很久没有汇合了,自从苏默选择帮助华言徽进入中原后,六人便四散飞走,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准备打拼。而苏默的苏氏,就成了这些人联系的纽带。
苏氏集团为五人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支持,也成功让苏默确定了小圈子里仅次于苏默的首领地位。
当然,这一点大家只是心知肚明,却并未挑破。这些年轻人心中对友情看得很重,对这兄弟之义也十分珍重,并不喜欢其被金钱势力冲淡。
久别重逢,大家自然是分外热络,彼此说着将近一年内的见闻,成就。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熟悉,及至众人落脚到湖南会馆,又是点了一桌最熟悉的湘菜时,大家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入了当今时局。
“世阀在朝局中的掌控是越发显性了,此次大比如无意外将会取士两百八十名。其中,我家要了十七名。”说话的是王轩,这位看起来很是阳光大气的年轻人此刻遮掩不住的沉郁。科举的地位在所有读书人心中都是十分神圣的,但眼看着世阀朝着这里伸手,甚至暗地里直接预订名额,所有人都有种强烈的愤怒在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