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大伯父、二伯父,乔木凑合着吃了点饭,抓抓油花花的头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嚷着让顾美娘给烧水洗头。
起初顾美娘是不同意的,她还赶着织绢呢,奈何这个二女儿突然转了性,甚是黏她,任她是吵她斥她推她都摘不下黏在身上这块狗皮膏药,顾美娘给她气笑了,狠狠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卷了卷袖子就给她烧水。
乔木抿嘴笑着,坐在板凳上也不老实,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顾美娘为她忙来忙去。
暖暖的春光洒在身上,乔木只觉得无处不好。
“傻乐什么,水开了,皂角在桌子上搁着,你快洗吧,我的祖宗。”顾美娘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
“阿娘给我洗。”乔木脱了外头穿的半臂,屁颠颠的搬了小板凳放在顾美娘跟前,又把小木盆端上去,她则一弯腰,一头长及腰的黑发就散了下来,一部分落在了水里,幽幽的荡开,像极了墨莲。
顾美娘真真是被她给气着了,可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压着她的头按到水里,外面看来力气倒是很大,恨不得淹死她的模样,可乔木知道,那力道抚上她的头时就柔成了一滩水。
“你这后脑勺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偏还爱干净,非得现在洗,白白浪费了那些桂花油,你个败家子,和你爹是一样一样的。”
原来是桂花油啊,乔木吐舌,她可不爱这什么油腻腻的桂花油,在现代的时候,单单是洗头发、修复发根用的洗发露、蛋白素的就千奇百种,可她只固定用一种,她更在乎内在的保养,清晨都要吃半杯黑芝麻糊的。
她自来相信,只有身体内部被调养好了,显示在外头的气色才会好。
“阿娘你把什么弄我头上去了,咯得慌。”乔木咕哝。
“皂角啊,还有什么。”
“……”乔木默了,心想有皂角就不错了吧。
“阿娘,你也得给我洗。”夏小麦搬了板凳坐到桃树下,膝盖上放了一个小笸箩,里头放了许多花线。
她一双巧手正勾着一根红线在打络子。
“行,都洗。”顾美娘被这两个丫头气笑了。
“阿娘、阿娘,还有我。”正趴在桌上读书的禾苗也不干被忽视。
“好。”顾美娘笑了。
夏玉树蹲在门槛上,手里正捧着一本菜谱看,一会儿抠抠脚丫子,一会儿挠挠鼻子,就每个安稳的时候。
听着院子里娘四个的对话,他嘿嘿傻笑了几声。
瞎眼婆子脸上的神色也舒缓起来,早晨被那些人带来的阴霾也渐渐散了开去。
正是一家子岁月静好的时候呢,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木门外头。
因着是篱笆扎成的围墙,夏玉树转头就看着了,不禁站了起来。
此时,乔木正拿着布巾擦头发,换成了夏小麦洗头。
“有人在家吗?”一道稚嫩的女声传来,乔木抬头去看。
篱笆也就是半人高,院子里的情景一览无遗,还问有人在家吗,这来客可真是有礼貌。
“你们找谁。”夏玉树开了门,见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就凶巴巴的问。
乔木失笑,这个阿爹啊,典型的欺软怕硬型。
“请问,这是夏乔木家吗?”小丫头轻蹙起细长的眉,眼中的不屑想要掩藏都掩藏不好。
夏玉树没好气,呸了一口,一把关了门。
“好一个田舍奴!”小丫头尖声怒骂。
“好一个狗仗人势的狗东西。”乔木隔着篱笆慢悠悠的道。
“六娘子,您看看啊,这都是什么人啊。”小丫头气呼呼,咋呼着奔向马车告状。
车帘被里头的人掀开,里头的女子伸出一把团扇,轻轻的拍向那小丫头,道:“没规矩。”
“六娘子,他们才没规矩呢,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田舍奴,一点规矩都不懂。”
车夫放下脚凳,车上的女子莲步轻移,袅袅娜娜的下得车来。
但见她面目含笑,又吩咐小丫头好声好气的叫门。
乔木让夏玉树开了门,她则坐在凳子上没动,正在和一撮打了结的头发奋斗,心里还想着,这家里以前吃的是有多差啊,这头发梢又是发黄又是打岔的。
“听说您府上的女孩和我大表哥有些什么,我就想要见见她,可行吗?”这女子微微欠身行礼,端的是婉约大方,教养良好。
神色间自显示着她自身的高贵,遇着这么个金遵玉贵的人,夏玉树有点不知所措,没出息的叫乖女。
“啊?”乔木终于把打了结的头发解救了出来,抬眼茫然。
“你就是夏乔木吗?”这女子一双妙目悄默声息的把乔木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寒酸,头发乱糟糟,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其余都很下等,她脸上的笑容加深,慢慢踱过来。
“矜贵的小娘子,你是代表于家来兴师问罪的?”乔木拿了木梳梳头发,漫不经心的看向她。
但见,她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包包上佩戴着翠玉珠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