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东路登州蓬莱县曹家,出价四百钱。”
听着外面胖子暴怒的威胁声和凄厉的惨叫声,武大郎不以为意,示意衙役将纸张全部从箱子里翻出来,整齐的叠放在案几上,干脆利落的念道。
“曹员外,您所出之价实在是高,让我等不知如何是好。”衙役刚报完第一个价格,堂下的商人便不断议论纷纷。
“哪里哪里,我曹家占据蓬莱,日产上等海盐无数,今日花些小钱捣鼓些小酒尝尝。”
此人姓曹名瑞,乃曹家家主之弟,平日好游手好闲,虽是草包但也知趣,从不惹是生非。今次前往东平府东阿县运盐,事情毕了,不知打哪听来濮州鄄城举办斗酒大会,便带着手下前来凑热闹。在客栈落脚,见不少商家想经营此酒,就和众人混了进来。
“哼,蓬莱曹家,不过如此。”
曹睿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一阵冷哼,语气中尽是不屑。
“何方鼠辈,难道只会背后乱嚼舌根。”
曹瑞虽草包,但毕竟出生大户人家,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此刻见有人看轻自己家族,当下反驳道。
“某乃京畿路开封府陈留县袁谭是也,你这粗鄙之人,可知其美酒价格,莫要与浊酒相提并论。”
袁谭虽是商人,但听到曹瑞的价格,忍不住皱眉出声讽刺道。君子爱财、取自有道,古代商人最讲诚信,虽可以讨价还价,但绝不能刻意贬低货物。曹瑞此举将此酒与路边浊酒混为一团,无疑犯了商家大忌。
元代丞相脱脱是最出色的史学家之一,他所编撰的宋史金史辽史是中国第一套全面记录社会各方面的史书,这也是第一次有正史记录酒价:“小酒。其价自五钱至三十钱,有二十六等;腊酿蒸鬻,候夏而出,谓之大酒,自八钱至四十八钱,有二十三等。”小酒乃是古代黄酒。非现代黄酒,度数很低,大酒,蒸馏酒,度数高,甚至有香型区别,工艺极高。
后来发现的古籍善本《四明续志》上说的,在宋理宗时,庆元府(今宁波)煮酒‘一瓶价约八百文,一瓶三升’,也就是说一升浊酒二百六十余文。而庆元府位于江南,早已引进占城稻,粮食价格远低于北方,酒价也略低于北方。曹瑞此时出的价格竟将白酒当成一般浊酒,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京西北路河南府洛阳县俞家,出价两贯。”衙役按照武大郎的吩咐,报完一个价格停顿片刻,又一次抱起价格。
“这么贵,比我在窑子里喝的还贵。”听到洛阳俞家的报价,曹瑞忍不住惊呼道。这只是些小酒,又不是上等精盐又或者是什么奢侈品。
“粗陋寡闻。”袁谭不知何故,感觉有些针对曹瑞,一听其惊呼,忍不住喝道,仿佛其丢了商家的脸面。要知道商人地位虽不高,但眼界却都高人一等,一掷千金时有发生,何况区区两贯。
“俞管家,看来此美酒与你俞家有缘,竟出的如此高价,此价堪与丰乐楼自酿美酒‘眉寿’、‘和旨’比肩。”
“俞管家,恭喜、恭喜。”
“看来俞家对此志在必得。”
“京西北路河南府寿安县高家,出价一贯五百钱。”
“江南西路原州宜春县毛家,出价一贯八百钱。”
“两浙路杭州富阳县朱家,出价三贯五百钱。”
此时的价格一路平稳,都维持在两贯以下,衙役一个接着一个宣读,倒没引起大的波动,等念到富阳朱家出价之时,大伙又不断议论纷纷。
“且慢,能否请大人再宣读一遍,我等未能听清朱家的报价?”
此价格一出,不少人都吓了一跳,以为刚才太喧哗,导致耳朵不好使,请衙役们在报一下价格,以作确认。同时也将目光转向朱家家主,有‘铁公鸡’之称的朱兴文,一毛不拔的品性在商贾之中名声赫赫。只怪他平日里斤斤计较、铢毫必争,突然间放此高价,是人都觉得奇怪,唯恐写错。
朱兴文老神在在,一点都无担心。尤其是看到大家询问的目光,竟很是安详的点点头,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朱员外,此价更甚于中山园子正店的千日春、蛮王园子正店的玉浆;你朱宅园子正店不是早已有了瑶光美酒做为镇店之宝,还要这酒做啥?”
“赵员外,你也知我店瑶光美酒虽好,但度数却是不高,如今被中山园子的千日春和蛮王园子的玉浆挤兑的不成。再不想办法,我那园子可就没了活路,我老朱虽是吝啬,但却知何时该省、何时该花;本想报价四贯,可苦于囊中羞涩。”
“朱员外,你这是何苦,总的给大伙留条活路。”
“我亦无奈,这不正自个在找活路;武大人既敢三千纹银斗酒,在下亦不惜拿三四千贯,生死便在此一搏。”朱兴文脸上满不在乎,内心却是七上八下。虽然三四千贯在他手中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一分一毫赚来的。
“朱员外说得好,商人就该有商人的自信,岂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即便今日之价格未能拿下,本官私人售你两百升。”武大郎一拍桌子,振振有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