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婉丽问张玉迷:“那依你看董工应该怎样做才对呢?”
“他当然应该好好做下去了。”张玉迷说。“什么头衔无所谓,只要有钱就行。等事情做得差不多了,钱也挣了不少了再走,这才是上策。只要一离开琳达,谁知道他曾在这里当过助理工程师呢?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他,因为他的水平和能力是不容置疑的。所以,人家不会瞧不起他,只会瞧不起琳达。不过呢,他在这里是要受委屈的,挂着‘助理工程师’的牌子,却做着高级工程师兼助理工程师的工作,既要解决难题,又要跑腿。”
蒯定棋说:“毕竟叫人心寒,一个高级工程师被贬得这么低。”
其实,要给董秉烛挂“助理工程师”的牌子,无异于给他挂上一个“我是个笨蛋”这样的牌子。而琳达期望他做的,却是一般工程师无法胜任的工作。董秉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云飞带着嘲讽的口气说:“公司有权力给员工定级别呗,谁叫董工厚着脸皮来投靠琳达的呢?”
童梦瑶的反应比较强烈,因此也一直闷闷不乐的,这时候见大家基本上都站在董秉烛一边,也为董秉烛打抱不平:“助理工程师是我们这样刚毕业的人的职务,董工无论从资历还是实际能力都不应该安排这样的职务,这样安排显得很不严肃。”
白云飞说:“我看这是个阴谋。”
蒯定棋问:“什么阴谋呢?”
白云飞说:“琳达肯定不想让董工在这里做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故意贬低他。他们很清楚,董工不会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任命,但为了钱又不得不忍辱负重做下去。等到他把工作理顺了,琳达就会逼他走;那时候琳达只要略施小计,董工自然就会离职。”
张玉迷说:“确实,这正是琳达的如意算盘,只可惜董工不上道,让琳达落了空。”
童梦瑶说:“董工现在走了也好,连我都替他难受,在这里实在没有意思。”
蒯定棋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也想跑呀?”
童梦瑶站立起来,回过脸对蒯定棋说:“我是想跑。”
周中柱兴奋了:“哇!原来你想去追随董工吗?”
童梦瑶澄清道:“不是追随,是董工跑董工的,我跑我的。”
姚继业知道大家对董秉烛的任命一事很反感,就趁开会的时候替琳达狡辩:“他在外面的水平再高,到了这里也只能是个助理工程师;给他定个助理级别已经很高了。”他分明是想和稀泥呢!另外,他的理念是:只要一个人能做出事来,工资是不会少的,所以,职等高低就不应该计较。
童梦瑶还是不服气,说:“这样的任命很不像样,好像琳达没有起码的常识似的。而且,我们很难想象,这样做到底能给琳达带来什么好处;好像纯粹是为了折磨董工似的。”
姚继业很不高兴:“这些不是你要想的事,你要相信琳达。”
白云飞忍不住,接着议论:“这样很不好听。”
姚继业变得不耐烦了:“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实际上,不管琳达给董秉烛定什么级别,技术部的同事们都会尊重他这个前辈。如果董秉烛留下来,大家——连同姚继业在内都会发自内心地尊称他一声“董工”,而董秉烛则可以称强燕飞为小强或燕飞。这也可以理解为技术部对琳达的对抗,只是琳达不会计较就是了。
如果要对客户介绍技术部的技术力量,则琳达又有它的一套做法。
齐美琼当然不会对客户说:“我们有人才,瞧,有查妮托,还有姓董的将近四十岁的助理工程师。”——她没有那么傻。她只会说:“我们不仅有年富力强的工程师,还有经验丰富的高级工程师,瞧,我们的董工,对机械加工、测量、设计都很精通。”
而当要向海外客户介绍董秉烛的时候,那语种转译员马海均则更会流利地说:“this-is-mr.-dong,our?senior-r.”这联想起来叫人觉得别扭——原来,在琳达,“助理工程师”转译成恩格丽语可能是“senior-r”.幸好董秉烛走了,否则大家迟早要多一层疑惑。
不管怎么说,要董秉烛接受这样离谱的任命,相当于当年要他对自己刚出世的儿子说:“爹,您老人家出世了?”这怎么能不感到别扭?所以,他的脸气成了猪肝色,额头拧出了个大疙瘩,最后气鼓鼓地就递交了离职申请。
假如董秉烛什么都不予计较,留下来忍辱负重做下去——当然,这是很难的——那么,是否一切就平静了呢?应该也不会,因为以齐美琼的习惯,肯定还要让董秉烛难堪。
比如说,董秉烛在接待客户的时候没有遮掩好自己的员工识别卡——上面可是赫然写有“助理工程师”的头衔的——,那么齐美琼就要责骂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让客户看清你的职务,这是很丢人的!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才混到这么低的职等,还好意思让客户看见,你到底还想不想接订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