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王羲之这番话的时候,苏文才终于意识到,之前王羲之所说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谁。
“断岳的剑是朕教的,李龟年的琴是朕送的,苏轼的词是跟朕学的,王羲之的字也是跟着朕练的……”
在魔君手记的这句话中,总共提到了四位圣者,其中的前两位,剑圣断岳在二十一年前殒落北固山,乐圣李龟年则在四十五年前葬身天弃山。
当年的那些人,如今的确只剩下苏轼和王羲之了。
念及此处,苏文有些感慨,同时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王羲之会对他报以善意,或许是因为帝师说自己乃是魔君转世重生?也或许是因为王羲之也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缕故人的气息?
但很可惜的是,帝师并不知道这一段过往,也不知道原来圣域的两大山脉也曾与魔君屠生有旧,否则他一定不会说出下面的这番话。
“我手中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很多事情,即便没有证据,也是可以猜测的。”
听得此言,苏轼笑着弹了弹衣袍,寒声道:“猜测?苏文乃是我人族圣才,堂堂四大才子,更别说其小小年纪便位及御书,日后必成我族的顶梁基石,又岂是你凭借猜测就能随意抹杀构陷的?”
对于苏轼的这番责问,帝师并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此子被众圣寄予厚望,文名无双,所以哪怕只是有一丁点的可能性。我们也绝不能放过,否则日后必然会为我族埋下弥天大祸!”
“苏文体内是否留有魔族血脉。我想词圣再清楚不过,即便撇开此事不谈。在过往的一年之间,苏文的种种表现,难道诸位就从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说完,帝师自怀中掏出了一本书册,轻轻抛到了王羲之的手中,示意对方过目。
“在天圣历133年之前,我圣言大陆已经太平了整整近百年的时间,世间鲜闻魔族余孽之事,更没有魔族重现人间的苗头。而同时,苏文于临川城中只能算得上是资质平庸,别说诗词大才,就连记诵先贤著作也难以为继,甚至在城考中根本就不曾上榜!”
“此事有临川城天然私塾的陈老先生作证,以及去年城考榜单为凭。”
“然而,不知道为何,此子却于圣庙开智当日连夺八人之文位,得以成就文生之位。更诵出了传世之诗——《登高》!”
说到这里,帝师忍不住摇了摇头:“夺文位或许算不得什么,过往也有旧例可循,但连夺八道文位。在文生之时便开启八道文穴,敢问,在场诸位有谁曾见过!”
“再让我们说说《登高》这首诗。虽然我不擅诗道,但也能识得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可是,诸位难道就从来没有质疑过此诗的遣词造句吗?”
“尤其是颈联与尾联这两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试问,这真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应该写出的诗文吗!”
此言既出,苏文顿时心头一凛。
是的,他犯了一个大错误。
这个错误不在于他作出了《登高》这首诗,而在于他不应该在出了圣庙之后,于众人面前吟诵出来!
当日苏文之所以会以《登高》一诗开智,是因为受王阳明夺文位之事迹启发,从而在记忆中选择了一首他认为最强大的诗文,在心中默诵了出来。
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当时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苏文作了《登高》这首诗。
如果他没有因为徐凌的逼迫,从而当场诵读出来,引紫金才气天降的话。
可偏偏,苏文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当着所有人的面诵出了这首《登高》。
这是苏文自来到圣言大陆后所作出的第一首诗。
这首诗从此开启了苏文的圣才之路。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苏文笔下一众诗词当中,唯一一首不应该由他写出来的诗。
而如今,这一点却被帝师作为了攻讦苏文的把柄,令苏文完全难以反驳!
帝师的声音还在继续。
“在那之后,苏文身边的大部分人,都仿佛在一夜之间与魔族有了关系,唐吉、陆三娇、柳施施……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苏文去了迷失沼泽,于是饕餮出世,苏文去了黄鹤楼,于是以魔女浅夏为首的魔族余孽重现世间,后来我得知,原来在黄鹤楼之后,苏文还去了趟南疆,于是紧接着,原本隐匿于妖族那边的一众魔人全都冒出来了,其中更不乏衣威泊这样凶名赫赫的大人物!”
“这一切,都只是凑巧?”
“刚才在我的所有问题中,但凡是涉及魔君屠生的问题,苏文一概不答,这又是为什么?”
听着帝师那一声声义正言辞的诘问,苏文只能无言以对。
同一时间,苏文浑身都泛着冷意,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为了此时此刻,帝师已经在暗中调查了他这么久的时间,所谓谋定而后动,不外如是!
杀人,先诛心。
帝师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