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皓马来说,屠生在离开之前留给他的这最后一封信,乃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如果不是因为上面的文字只有苏文才能看得懂的话,他是绝不会将其拿出来的。
可是,也正如苏文所说,万一,他是骗他的呢?
万一,苏文在看完这封信后随便编一个故事讲给他听呢?
念及此处,皓马忍不住心中一颤,但随即,他便笑着摇摇头道:“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然是不会骗我的。”
苏文郑重其事地看着皓马的眼睛,肃然而道:“这是屠生写给你的信,你真的想给我看吗?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心有疑虑的话,我可以教你认字。”
顿了顿,苏文又补充道:“我们那个世界上的文字。”
于是皓马又一次愣住了。
他没想到,原来苏文是这个打算,沉默了片刻之后,皓马不禁笑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教我认字是一件很耗时间的事情,反正你跟阿生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想必由你来读给我听,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而且……”
“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我是相信你的,如果最后真的被你骗了,那我也认了。”
这一次,轮到苏文沉默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皓马能够成为屠生最后的挚友,屠生又为什么愿意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告别留给皓马。
但越是如此,苏文便越是有些犹豫,于是他再三确认道:“如果你觉得我先前的提议太过麻烦的话,你也可以将信中每个字的顺序任意打乱,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来问我,这样会快上很多。而且这件事情本来也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诚然,苏文是真的很想知道屠生在那最后一封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但他同样很清楚,那封信是屠生写给皓马的,而不是留给他自己的,所以如果皓马不愿意的话,他宁愿放弃掉这近在咫尺的机会。
同样,他更不愿意以此来要挟皓马,他甚至没有以此来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皓马的某些消息。比如说,天弃山一役的真相。
只因为皓马在棋圣之前说了一句,他们是朋友。
闻言,皓马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纸再度向前递了三寸。
“你念吧。”
这一次,苏文不再劝,他笑着从皓马的手中接过了那一页信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目光挪了上去。
相比于那本《杂记》,屠生写给皓马的这封信要短很多。只有薄薄的一页,但即便过了百年光阴,这封信也被保存得很好。不见丝毫的褶皱,纸张也并未泛黄,其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刚刚留下的墨迹。
苏文看完信上的第一行字,立刻读了出来,这一次,他尽量用了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不再像之前复述《杂记》那般冷冰冰的。
“皓马啊,哥要走啦,这一走。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想来想去。还是跟你写封信吧,而且听说你又被夏夏给拒绝了。所以忍不住专门来嘲笑你一下,哈哈。”
读到这里,苏文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魔族圣女的容貌,他担心地看了皓马一眼,却发现后者神色自若,这才放心下来,继续念道:
“说起来,哥跟你打的赌看来是等不到结果了,不过没关系,你只要知道,哥在那边肯定也可以活得很好就可以了。”
“老子来这个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能留给你的都留给你了,等我走了,记得把黄鹤楼里面那条小龙给收了,到时候就算有人欺负你,你也能有个帮手。”
“其实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哥就给你选条母龙了,反正你也没什么种族偏见,到时候追不到咱们夏夏,娶个龙族公主什么的也是挺好的嘛,看看,哥对你是真好啊!”
读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文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很明显,屠生写给皓马的这封信,在风格上与《杂记》完全不同,语气要随意很多,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就像是在两个老朋友在喝着茶,聊着闲天儿。
“那什么,哥最近闲的蛋疼,所以写了本儿回忆录,嗯,其实也不算是回忆录,算是一些废话吧,你帮我保管着,等以后万一要给我建个博物馆什么的,就放在正当中的位置,也好装装.逼,多好。”
苏文笑着摇摇头,屠生的博物馆注定是建不起来了,不过那本手记被收入圣佑书院的藏书阁,也不算辱没了它,只可惜是被堆到了无人问津的书架角落处,遗珠蒙尘。
“写着写着,怎么感觉像写遗书似的,呸呸呸……不过估计等我走后这儿的人们也一定会以为我死了,这事儿你得替我辟谣啊,就说老子去世外桃源逍遥去了。”
同样,皓马也没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在魔族史记上非常清楚地记载着:“屠生大道终成,崩!”
“说来说去,哥还是最担心你,我其他那些兄弟都实力强横,就连夏夏也能预言未来,只有你实在是太弱了,怪只怪咱们相逢恨晚,所以哥只能把那些保命的玩意儿一股脑儿给你了,你可得省着点儿用,要是死得太早了,哥在另外那边儿可是会笑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