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微微垂首,掩住了眼底的那一抹错愕,然后似做轻蔑地重新转回头来,不再向柴南多看一眼。
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这是苏文此刻脑中唯一的问题,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柴南有没有认出自己?
这些念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诞生,苏文已经下意识地将手掌移到了腰侧,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今日是入书院报道的第一天,所以苏文便如参加州考那日般,卸下了冷月剑。
毕竟这里是文人之书院,习的是文道之本事,拜师之时腰悬刀剑,不论怎么看,都有些失礼,苏文是一个心思极细之人,自然对此已经考虑周到。
柴南是最后一个到的,行色匆匆之间,步履显得有些疲乏,他的身上满是热汗,头发有些蓬乱,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这并不是柴南对于书院的不尊重,也不是他刻意想成为全场的焦点,只是他这两日过得的确有些混乱,没日没夜地搜寻那灰衣剑客的踪迹,让他身心俱疲,所以直到此刻,柴南才堪堪赶到神木山下。
只是有些可惜,即便以他那如老猎人一般的嗅觉和敏锐,也依旧没有发现当日重创自己的神秘剑客,想来入了书院之后,就再无机会了。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苦苦追寻多日的仇敌就在眼前。
但此时的苏文已经想明白,原来柴南根本就没有认出自己来。
当日于旷外野林。苏文以黑纱蒙面,灰衣遮身。唯一让柴南见过的冷月剑,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马车中的木箱里面,不论怎么看,柴南都不会知道他就是那个灰衣剑客。
念及此处,苏文心神微微放松了一些,他向沐夕点点头,开口道:“走吧。”
苏文与柴南两人之间有些不对付,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卫国人。一个是燕国人,更在于州考报名时柴南的那一番挑衅。
所以此时苏文对柴南有些可以冷漠的态度,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沐夕不理解。
她举步跟在苏文的身边,开口道:“我记得,你也不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沐夕对于苏文表达自己的疑惑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苏文身上所产生的某些变化,但是她却不知道这种变化来自何处,又是因何而来。
苏文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以后有机会我再仔细跟你说。”
听到苏文这明显的推诿之意,沐夕也不再多问。缄默而行。
苏文和沐夕两人走在最前头,唐吉、苏雨、华叔和皓马则紧随其后,而在众人之后的,还有一大片浩浩荡荡的人群。
卫国有四大州,每一州的州考皆取十人入甲榜得进书院。所以包括苏文和沐夕等人在内,今日同入鸿鸣书院的人。足有整整四十个,再加上很多学生都带了一位侍童伴读,导致这个人数再度激增到了七八十人之众。
这么一大片人在同一时间齐齐朝神木山涌去,看起来,还是颇为壮观的。
不知为何,今日在山脚之下并没有书院负责守山的师兄,所以众人一路行来,倒是不曾受到半分的阻拦。
于片刻之后,苏文便已经顺着山前的青色石阶来到了一片宽阔地中,在前方,耸立着一座巍峨的白玉山门,山门之前,有一缕赤焰。
苏文抬头仰望着那由整块白玉石块建造而成的,上面只雕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图案,那是一只看似朴实无华的大鸟,正于山门之间双翅极展,仰颈高歌。
在《百妖志》中,这鸟叫做鸿鸟。
鸿鸟长啼,便是鸿鸣。
一旁的唐吉皱着眉头走到苏文近前,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解地问道:“苏文啊,咱们这书院怎么会以一只妖兽为名?”
苏文摇摇头,他胸中自有万卷千书,也未曾见过鸿鸣书院这名称的由来,自是无可解答。
目光顺着那高耸的山门而下,苏文又一次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赤焰红光,还有红光之上的那个人。
拱手行礼,苏文恭声道:“见过刘院士。”
红光自然来自于刘院士座下的赤炎鸟,而刘院士,则是此次书院新生的接引人。
面对苏文的问候,刘院士并没有开口,只是淡淡以颔首为回礼,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山门前这片黑压压的人群之上。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刘院士并没有对着众人长篇大论,或是说几句勉励之话,他只是淡淡抬手,开口道:“手持入院令者,可先行进入山门,至于其余人等,待会儿自有人来接你们从别路上山,若是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苏文闻言,有些不明其意,一旁的沐夕则为他轻声解释道:“这上山之路,也算是书院的一种考核和检验,关系到之后的择师和修习方向。”
这么一说,苏文便明白了,原来哪怕是这个世界的书院,也有摸底考试这一说啊。
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文道百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