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议政殿,一群臣子巍巍跪了一排,正在劝谏营救隆昌帝一事。
一个个说得口沫子直飞,有个年纪大的甚至快要体力不支,却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自从隆昌帝被俘,通过皇上委派沂嗣王在北边的暗查明问,才打听到音讯,原来隆昌帝被俘后,作为黄金人质,一直被蒙奴朝廷安置在京城上都靠近皇宫的一处宅邸内,由朝廷士兵和官员看守。
可就算知道也没用,蒙奴那边压根不放话,想要施救也无力可出。
直到上个月,蒙奴终于来了音讯,表示愿意将隆昌帝还给大宣,只指定大宣北方的四座城池为交换条件。
齐怀恩站在皇上的御案边,眉头皱紧。
太子太傅杨敬,殿阁大学士何元中,翰林院掌院学士涂继祖,三个全是扎扎实实的内阁元老,还有三人带领下的一群臣子,全部是仍将隆昌帝夏侯世谆作为正主儿的旧皇党。
皇上即位前,这群人的反对声就最大,后来看见皇上政绩斐然,又丢出罢选六宫,待隆昌帝回来后还政的旨意,暂时没话好说,如今一听北边的信,又染起了希望,在朝上吵了好几天,皇上对蒙奴的条件却持保留态度,并不发话。
旧皇党们虽嘴上不说,却多了些话里藏针的讽刺,暗示皇上完全不尽心,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迎回旧帝。
亏得皇上大度宽宏,不恼怒,要是齐怀恩,早就发飙了,这些老儿,心里只有那隆昌帝,只想着不能贻误旧帝的性命,难道就不知道那四座城池全是北方的关卡和大宣边境的屏障?
可哪里跟这群死心眼的人说得通?在他们心里,区区几座城池,又哪里得过旧天子的性命?!
“皇上要快些定夺啊,蒙奴朝廷难得递了信过来,愿意还回隆昌帝,若是耽误了,惹蒙奴人不快,不愿意交换了怎么办?”何元中苦口婆心,说得胡子翻飞。
“臣等知道四城是机关要卡,很重要,可能重要过堂堂天子么?我大宣幅员辽阔,护守北境的精兵多得很,不在乎几个城啊,今后若有机会,还能将城池夺回来,可隆昌帝若是没了,便再无挽回之地了,咱们都得愧对先帝爷和大宣的列祖列宗啊!”杨敬是中间年纪最大,也是最德高望重的,便是涂、何二人都曾是他的门下学生,或者有些姻亲关系。
此话一出,涂继祖和何元中也携着其他下属呼应起来。
“皇上已拖了好几天,请快些决断,给蒙奴回话吧!”
“请皇上决断!”
这话未免太重了,若是皇上不拨出城池去换人,就是个不孝子了?齐怀恩脸色一变,正要制止,却见御案后,皇上抬眼环扫一遭,神色并无波澜:“若不答应蒙奴人的条件,救不回皇弟,是对先祖不孝。若是答应蒙奴人的条件,失去北方重镇,致使北人入侵,也是不孝。若是你们,会如何决断?”
几人哑然,嘀咕:“难道我大宣就是靠那四座城池保着么?没有那北边的四座城,还能垮了不成?”
“那几位卿家可能用百年名誉和身家性命担保?”夏侯世廷唇角一撇,犹自温和。
几人自然不敢轻易下这保证,转移话题,仍是执拗:“蒙奴便是拿了那四座城池,也不一定有能耐……”
“你们不敢,朕却敢,”夏侯世廷语气蓦然一凉,声音渐铿,一字一句加重,“你们千方百计想要迎回隆昌帝,不顾北境安全,不惜以江山为代价,朕还当你们多忠贞,却连个保证都不敢下。朕却告诉你们,朕宁可用不孝的骂名做担保,也不会给蒙奴人一丝能侵犯大宣的机会!”
座上天子虽未怒,仪自威,虽没丹陛下的元老们年纪大,一身气势足可镇住臣工。
一群臣子屏了呼吸,半天不敢说话。半晌,杨敬依旧不甘心:“隆昌帝那边怎么是好?若蒙奴得知咱们拒绝,恼怒之下,这不是将隆昌帝置于险地吗……”
夏侯世廷并未直接回答,只俊颜浮上一丝莫名冷冽:“几位卿家就不曾多想一下,为什么隆昌帝被俘两年,蒙奴都不提出条件,只将人禁在上都待价而沽,偏偏最近却放话过来,着急想要跟大宣谈判了?”
杨敬等人被问住,面面相觑,抱袖弯腰:“臣等愚钝,还请皇上释疑。”
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名黄门官匆匆进来,对着皇上低低禀报了几句话。
“释疑的人来了。”夏侯世廷道,“传沂嗣王觐见。”
殿中,众人统统回首望去。
朱门后,年轻男子因为进宫面圣,已卸去了兵器,此刻一袭紫袍,金冠缁靴,虽然从江北城星夜快马赶路到京城,却没有半点仓惶匆忙和风尘仆仆,不紧不慢行礼:“臣拜见皇上。”
眼前的男子,若看外表,着实不像个长年驻守边关的粗莽武将,反倒精致如璞玉,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闲雅翩然,五官是夏侯皇室中男子典型的长相,比起皇上眉眼镌刻的深邃幽旷,不可逼视,沂嗣王倒跟宁熙帝这个叔父和隆昌帝这个堂兄弟有些相似,身姿清瘦颀长,长剑眉,瑞凤眸,容姿隽永温润,可因为长期驻外,多了历练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