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早就派了人在大门口等候,所以贾赦刚到贾家大门口就有人飞奔去通报贾母了。荣庆堂正堂里,贾母高高地坐在上面的榻上,这心里却不平静。
除了请安,这是今年第四次将这个长子叫到跟前。第一次是贾玖告了御状,皇家派了一位王爷和三位皇子来拿人,两个儿媳妇都被抓走之后,贾母以为,从贾玖出逃到后来的一连串事情都死贾赦的预谋,将这个儿子叫到跟前好一顿数落;第二次是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交代事情;第三次是因为王家女人来了,贾母还当着王家太太和王熙凤的面责打贾赦。可以说,每次贾母叫贾赦,几乎没有一次好事情,甚至其中的两次,贾母都亲自出手打了这个儿子。
虽然贾母也知道,这个儿子其实并没有多少过错,却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在两个儿子中偏向小儿子。这次也一样。
贾母不可能真的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儿就这样跟着薛家去拈花法会。就跟薛姨妈自己说的那样,薛家原来就打算乘着这次机会给薛蟠定一门亲事。如果让贾元春跟着薛家去了,薛家将主意打到贾元春的身上怎么办?若是他们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那岂不是要贾母硬生生地吃了亏还要硬生生地忍了这口气,并且把孙女儿嫁过去。
这样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贾母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明知道可能是一种威胁,贾母也只得打点起精神,自己带着孙女儿们出门。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只带贾元春,其他的小辈都要带上才算公平。
正在胡思乱想间,外头传来通报声,贾母迟疑了一下,在鸳鸯的提点下着才反应过来。道:“让老大进来罢。”
贾赦听见丫头通传,连忙整了整衣裳,低着头进去了。走到屋子中央,眼角的余光看见坐在上面的母亲的裙摆垂在脚踏上。只露出一点点鞋尖,贾赦就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儿子给母亲请安。”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长子,贾母长叹一声。当初还在摇摇摆摆学着走路的长子,如今也是个老人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贾赦跪在屋子中央,半天都没有听见声音,正在奇怪,上面就传来衣裳摩挲的沙沙声,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虽然保养得极好,皮肤依旧白皙。却早就不复年轻时候的光洁,手掌上的皱纹和青筋清晰可见。
贾赦愣愣地抬起头,却是自己的老母亲拄着拐杖,站在自己面前,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可不是母亲的左手。
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贾赦这才顺从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入贾母的掌心,自己站了起来,却顺势扶着贾母,在贾母的示意下,往东面第一把靠背椅上坐了。这才在贾母的示意下,在贾母的对面坐下。
贾母长叹一声,道:“你如今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了,而我这个老婆子也年近八十,偏偏我们家的运气不好,人口凋零……”
古人的生命并不是很长。所以四十以后有逢九进十的说法,即四十五岁的人可以说自己年近半百,五十四岁的人可以说自己年近六十,换而言之,年近半百指的是年纪在四十五岁到四十九岁之间。包括上限和下限,年近六十是指五十四岁到五十九岁,年近七十指六十三岁到六十九岁,年近八十指七十二岁到七十九岁,以此类推,都包括了上限和下限。
但是古人结婚时间早。按照古礼,男子加冠、女子及笄之后就可以议亲,所以一般来说,男子二十二女子十七岁的时候,就是家里为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后来,经过战乱和岁月变迁,结婚的年龄也一再提早,到了大齐朝,因为选秀制度的实行,除了那些老牌的世家,很多人家家里的孩子结婚都挺早的,男子还好些,若是女子,十七岁没有出嫁那一般是已经有了人家却因为各种缘故而推迟婚事,而十八岁没有人家也没有成亲,那绝对会引人侧目的。
这也是贾元春如此难熬,甚至不惜使用下作手段的原因。如果他不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很可能家里真的会把他嫁给薛蟠这样的人家。
听贾母说起家中人口凋零,贾赦也是满脸哀戚。换了别人家里,就是结婚晚一点,二十五岁的时候也该有儿子女儿了,等到了五十岁的时候,这孙子都已经了娶媳妇,重孙子都会跑了。跟贾赦这般年纪,若是动作迅速一点,只怕都已经开始操心重孙子的婚事了,哪里像贾赦这样,连儿子还没有加冠,这儿媳妇都不知道在哪里呢,更不要说孙子。
贾赦不敢跟贾母顶嘴,更不敢揭伤疤,让贾母难受,只得坐在那里长吁短叹。
贾母道:“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是怨我的。”
贾赦连忙离了座,长跪在地,道:“儿子不敢。”
贾母虚扶起贾赦,道:“不要说你了,就是老婆子自己也在后悔,被那些所谓的情分所惑,给你兄弟讨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还被他蒙蔽了,害了家里的子孙。只是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往前看。”
贾赦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贾母道:“你莫怪我偏心。我如今只有你们兄弟两个儿子,你领着祖宗的爵位,手里还有大笔的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