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晚开始,发伯将近一个月没能好好睡觉。两个孩子白天晚上都要换药擦药,不时因为疼痛哭闹不肯入睡。瑶妈听不得这样的哭声,总会在半夜里起来大骂一通。
奶奶每到这时总不忘提醒发伯说:“看在孩子份儿上,忍得起就忍,免得到时候收拾不了!”
发伯忙了一个月,苦了一个月,疼了一个月,气了一个月。
冯雨瑶的烫伤先好起来,除了手指关节留下了白色灼痕之外,双手基本上恢复了原来的皮肤颜色,没有残疾也没有变形。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不管谁遇到,都会对发伯说:“还好不是在脸上,要不然就完了……”
冯雨沐在床上躺了四十几天才勉强下地行走,刚开始一瘸一拐,等到月底的时候就完全康复了,身上各处淤伤渐渐消失。
发伯精心照料一双儿女的日常起居,奶奶负责家务,瑶妈有时也会伸手帮忙做点小事。幸好地里赶季的农活都已做完,要不然非让发伯焦头烂额。虽然耽误了许多事,但发伯看着儿女渐渐好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发伯熬白了许多头发,脸上的皱纹无情向两端延伸。
雨沐和雨瑶的身体是好了,但兄妹俩看妈妈的眼神却有些异样。不论是玩耍还是吃饭,只要瑶妈出现,兄妹俩都会停下来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会突然间发火打人。冯雨瑶还不是太懂,只是妈妈平日里难看的脸色很吓人。
瑶妈对这样的变化不以为然,依然会不时骂发伯几声说:“你教两个小的也摆脸色给我看是吧?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
关于这件事,发伯再也不理会瑶妈。
土豆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发伯不再指望瑶妈。他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奶奶说:“您这段时间在家里帮忙带雨沐和雨瑶,我下地去收土豆,不然烂掉就可惜了。”
奶奶毫不犹豫地答应,在她心里瑶妈同样指望不上。
发伯在地里辛苦劳作,顶着烈日在玉米行间将土豆刨出来,然后去掉泥巴捡进筐里驼回家。一筐土豆将近一百五六十斤,发伯每天能挖三四筐,按这样下去一个星期可以挖完。他起早贪黑劳作,要赶在开学之前。有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需要他去安排,那便是这个秋季开学时把冯雨沐送去上学。
已经学会跑动冯雨瑶,总想背着奶奶到会珈和乐西家玩。刚开始奶奶怕两家的狗会咬到她,后来发现狗狗们似乎和她很熟。每当冯雨瑶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宋家附近的时候,狗狗们摇头晃脑在她身边蹭来蹭去,雨瑶大胆伸手去抚摸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狗,咯咯地笑起来。
原本想去找宋会珈和乐西,却在半路和迎上来的狗狗们玩起来。她和它们说话,指挥它们坐到身边一起躲进阴凉。
宋会珈和乐西只要看到她,便会跑过来玩儿。乐西已经两岁多,是三个人里最大的;会珈稍小点,可以算做刚满两岁;雨瑶在三个人里面是最小的,两岁离她还有四五个月。年龄上这点儿差距不影响他们玩耍。
玩不到一块儿的就是冯雨沐,他大了太多,已经不再撒尿和泥做娃娃玩的年龄。
每年的农历七月上旬,大花山里称之为月半节。从初一到十五,嫁出去的女儿们要回娘家,为逝去的亲人上香。
七月十三,大姑姑带着董蔓上山来了。
董蔓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个子高过冯雨沐很多。大姑将她打理得很精神,头发留到齐耳的长度,额前的头发被两只发夹一边一个固定着,稍有长过耳背的头发也紧紧地在耳后拢到一起。她的脸很光滑很白净,眼睛像极了大姑,不大但很有神。
董蔓的嘴很甜,说话声音也好听。见舅舅叫两声,见舅妈叫两声,见姥姥也叫两声,大人们很是喜欢这个丫头。她的到来,让本是孩子王的冯雨沐一下降级成了表姐的跟班儿。
冯雨瑶喜欢这个表姐,特别是她穿那身粉底兰花连衣裙。裙子下摆又宽又大,在和哥哥玩游戏时,表姐一跑裙子就像粉蝴蝶一样飞起来。冯雨瑶总想伸手去拉表姐身边这只总不离去的蝴蝶。她其实也有一件这样的裙子,那是大姑去年送来表姐小时候穿过的,没有新的漂亮。
董蔓的到来虽然令冯雨沐降级,但他却是最高兴的。只有表姐才能和自己玩一样的游戏,而不像妹妹或是会珈他们根本懂得玩游戏。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不能笑,不能动也不能叫。我们都是木头人,看谁做到最最好!”,冯雨沐和表姐一起念着游戏口诀,代表游戏正式开始。这是表姐从山带来的新游戏,孩子们称这串说辞叫口令,一旦口令完毕,大家都必须保持静止状态,无论刚才是什么样姿势,都不可以动,否则就算输。
董蔓终究是女孩,多数时候会忍不住说话或发笑,总会成为游戏的输家。按之前商量好的惩罚,冯雨沐会打着她的手心。商定好要打三下的,可每次打一下董蔓便会缩回手,雨沐不依不饶非要再打两下,董蔓微微翘起鼻子,俏皮地撒娇,那可爱的样子让冯雨沐下不了手。
冯雨沐看着这个比他大两岁的表姐,心里有说不出的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