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白,发伯觉得女儿出生在这样季节一定会有这世界一样洁白无瑕的未来。
屋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从雪里走来。她是隔壁宋老二的女人,怀里抱的是今年六月份才出生的儿子,还不满半岁。男人久病不能出门,她想过来打听发伯最近会不会赶乡场,她要从乡里带些东西回来。
宋老二女人钻进屋里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她,看看发伯激动的神情她马上猜到发婶儿生了,女人为自己没有从正门进来而感到有些懊悔。在大花山里遇到谁家有喜事儿一定得从正门进。老辈人称之为“送恭贺”,送到堂屋里才是最好。
发伯这才发现宋老二女人站在门边,抱着孩子冻得瑟瑟发抖。赶紧让她进到火堂,高兴地对她说:“你逢生呢!”。
没心事问她是来干什么,也没时间倒茶给她。发伯只是一个劲儿地来来回回,在屋里转着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
奶奶从里屋走出来见有客人,便热情打招呼说:“是会珈呀,真是稀客。”,会咖是女人怀那小男孩的名字,名字是请发伯取的,同样好听,因为发伯是个有文化的人。
宋老二女人小声说:“我想打听一下他大伯这几天会不会去乡里,想请他给宋老二带点药回来。哪知道一来碰到这么好的事,恭喜恭喜……”,她也跟着高兴,这可真是件好事。
随妈又问发伯:“男娃还是女娃?”
发伯满脸堆笑地说:“是个女娃。”,停顿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是个女娃!”
女人不敢确定发伯是真高兴生了个女娃,或是有什么其它的意思所以才重复说了两遍。要是宋老二女人给宋老二生个女娃的话,男人一定不会高兴。宋老二只喜欢男孩,幸运的是宋会珈是个带把儿的。如今发婶儿给发伯生了个女娃,搞不清楚发伯心里会怎么想的,大花山的男人多数还是希望家里添男丁的。
发伯是真高兴,在今天之前就希望生的是个女娃。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有文化的脑袋里已不成立,另外大的是个儿子要再生个女儿比较好。奶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是自己的孙子,管他是男是女都是老冯家开枝散叶了。
奶奶不停的往里屋端洁净的水,又不停将污水端出来倒掉。好久才平息下来,接生婆从里屋出来摊着一双没有干透的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除了产妇,这时候的接生婆应该是是最累的人了。发伯恭敬的端茶递水,一个劲儿地道谢。
宋老二女人感觉自己像多出来的一个人,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其实这山里就一个接生的婆子,宋会珈出生时同样是这个接生婆。于是宋老二女人和她家长里短的聊起来:“女娃哦?”。
“嗯,女娃,长得好,白白净净的,又胖……”,接生婆是第一个见到孩子的人,她为自己亲手接生这么漂亮的婴儿感到自豪。她讲述着刚发生在里屋的过程,发伯一大老爷们儿站在旁边显得很不自在,转身走进屋看发婶儿和女儿去了。
发婶儿体力消耗很大很疲惫,浑身湿透躺在被子里喘着粗气。她的眼神有些游离,见发伯进来便让他倒杯水喝,流汗让她失去太多水分。发伯从床头柜里取出一包糖,倒一些在杯子里用开水冲化。还得将水温吹得合适才能给发婶儿喝,发伯一向做得很仔细。
女人无法坐起身体,发伯便去厨房取了勺子喂她。还是有些烫,边喂发婶儿边盯着襁褓中的女儿。脸有些发发皱,他知道小孩刚生下来大多是这样儿,冯雨沐出生后长了一个星期脸上就紧绷了。
喂完糖水,发伯放下杯子想抱起女儿仔细看看,却又怕碰痛了她,最终只在被窝里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小手。热乎乎的小手非常柔软,五个手指半卷着向四面叉开,不停地一松一紧捏着。
奶奶在火堂里喊道:“雨沐他爸,你出来一下。”,应该有什么事儿需要要发伯去办。
发伯轻声对发婶儿说:“我去有事……”。
发婶儿有气无力地说:“关我什么事儿。”,然后转脸看着女儿,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点。
发伯刚进火堂就被奶奶拉到一边嘀咕了一几句。她转身对接生婆说:“大姐,你坐一下,我去做饭!”,还对宋老二女人说:“会珈和妈妈也在这里吃饭再回去,不要走。”
宋老二女人识趣地答应下来,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客套。留下来陪接生婆吃饭,也算是帮主人陪客了,涉及到的是面子和人情问题。
发伯到里屋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红包。这是给接生婆的酬劳,乡风乡俗可不能落了礼节。接生婆假意推让一番之后便收下了,其实是很安逸地收起来。
红包里面装了八块钱,本想再多些但这已是大花山里给的比较多的,再多会被人说做出头鸟了。何况宋老二女人还在,万一宋家上次包少了便会让宋老二女人难堪。
奶奶做好饭菜,多数还是十五那天杀猪留下的,这个季节可以放很久都不会坏。奶奶、发伯、宋老二女人、接生婆便一人坐在桌子的一方。冯雨沐端着小碗独自走到火堂烤火,这天气坐在桌子上吃饭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