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觉得一件糟糕的事情变得光明了,因为他觉得他从某一幕噩梦里解脱出来了:知道贝尔维亚的能力和经历的人、知道尤利西斯的能力和经历的人、知道尤利西斯绝对不杀人、知道尤利西斯的血帮助贝尔维亚变成了完全黑暗的恶之子的人、有可能接触到了东方贵族的人……有一个不是吗?只有一个不是吗?!微微安·阿伊纳德只要没有死在北海,一切都可以说得清楚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安陵明华残忍地说,你误会了,没有那回事,你们的那位亲王早就死了。
“那音乐盒与温德拉亲王有什么关系?”安陵明华略略皱眉,摇了摇扇子,“那只是为了激发毒药而特地编出一段节拍不合的曲调,仅此而已,难道你从中听出了温德拉亲王昔日使用的暗号?那一定是种巧合。”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双手抱住了脸,世界一片漆黑,命运总是给予他希望然后又夺走,他可以认定安陵明华说谎或者用魔力逼迫安陵明华给他详细的解释,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微微安真的在这里而安陵明华却要坚持说他已经死了,那唯一的意义就是——微微安自己不想见尤利西斯。而如果他不在,那安陵明华就没有说谎。
“哈哈哈……哈哈哈……”他干干地笑着,没有如自己预想的一样哭出来,“我明白了,先生他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他们沉默了很久,直到年轻的剑客重新振作起来,引领了另一个话题:“阿斯跟我说了一点关于皇帝陛下的事情,您有七级的真知之判的天赋……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您是这个世界上天赋最优秀的邪眼持有者,只要您选择唤醒这份力量,不用多久您就能够称王,您能够从全知的方向接近邪眼的沙利叶,我认为如果您那么做,成就必将在我之上。”
他小时候以为镜树之叶很神奇很厉害,可是自从知道了邪眼的本质,他就确信其实真知之判远比镜树之叶甚至邪恶之眼都更加强大,因为它代表着正确的知识。他一直到了幻羽之纱八级,才从茵陈那里知道了邪眼的历史,可是如果是一个持有真知之判的人,他将会在觉醒的第一时间就得到历史的真相、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力量的来源,无需多言,将会比任何人都更“作弊”。尤利西斯猜想历史上没有出现一个持有真知之判的人说穿邪眼的真正来源,可能一是对教廷的忌惮,二来大概就是出于自私的心理而故意掩藏了。
至于安陵明华七级真知之判的天赋,这简直是惊世骇俗,这个消息要是扔到西陆,教廷一定会疯掉……一大批人都会疯掉的。那意味着安陵明华只要觉醒,第一时间就是七级的真知之判,他将掌握这个星球的一切真知——这在西陆所记载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先例,想来东陆也不该有过——他将知晓世上一切语言文字、包括动物的叫声和植物的信号,他将深通天文地理,能够预言每一天的气象变化,他将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洞察所有人战斗的行为,精准地找到每个人的弱点,无论那个弱点多么隐蔽,他将能够一眼说穿击败对手的方法。
只要走上这条道路,安陵明华将会成为这个星球上最可怕的人类。
安陵明华闻言抬手,轻轻地在右眼边晃了一下:“事实上我经常想这件事,但是,我不敢。”
尤利西斯愕然:“不敢?”
有人会害怕获得力量、害怕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我年幼的时候,只想要饮食;”东陆的新皇帝忽然说出看似不着边际的话,“稍稍长大的时候,我又想要得到宠爱;后来,还想要名誉、想要财富、想要美人……想要水家的皇位,要做我的家族的主人,也要做我的国的主人。”
尤利西斯默默地等他讲下去。
安陵明华摇了摇扇子,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你看……我想要的是,我所知道的每一件东西。我的欲望看似随着年龄而增长,实则随着我的认知而增长。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觉得非常恐惧。
我一向主张和西陆和平共处,因为我始终不曾理解西陆的许多事物,西陆对我而言还是神秘未知的,我不对神秘未知的东西抱任何占有欲,可是,尤利西斯——如果我把西陆的一切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我深刻地、清楚地理解它的一切,我会做得比水寒星更深入,我会把西陆也计入我的目标之内。而且远不止如此,假如让我清楚地知道关于瀚海的一切知识,我就要把瀚海全部置于我的控制之下,就像大陆在我的控制之下一样……假如我知道关于日月的知识,假如让我知道关于星空的知识,我会想连日月都摘下来、我会想连星空都占领。
尤利西斯,你没有这种野心,所以不知道抱有野心的人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东西,假如我拥有这眼睛里那份超凡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的野心将会膨胀得多么可怕、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智将会变成此刻的我多么难以理解,我害怕变成那种东西、害怕自己超出自己心神的掌控,我实在是太害怕这件事了,所以,我永远都不敢选择这条道路。”
年轻的剑客觉得有几分疑惑和几分遗憾,其实他没怎么听懂安陵明华的恐惧,他倒是遗憾一份七级真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