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并没觉得自己会给那位贵族少女留下任何特别的印象,在他的感想中她会很忙的,过不了几天就会遗忘这一切。
回到温德拉之后微微安也丝毫没有对他的晚归表示担心:“我知道小尤利西斯肯定会毫发无损地归来的,上次面对圣裁骑士的全力一击也不过伤了一下手。这次呢,你遇到了什么对手?”
“我没遇到什么对手……”尤利西斯尴尬地笑了笑,加里敦是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人,他不准备把这人算他的对手,“我只是感应到了魔物,所以去打了一架。”
“感应?”微微安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说你……‘感应’到魔物?”
寻找魔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异端裁判所一直知道成群的魔物游荡在城镇的下水道里,只是很难精确地进攻去肃清它们,唯有将混合的圣水与蔷薇汁倾倒其中。
“啊……”他意识到自己描述的方式不对,事实上他感受到的是加里敦的真实之刻,不过此刻越说越乱,他干脆将错就错,“我偶尔会在魔物出现之前感到头痛,这次的感觉更是特别清晰。”
“这样说来上次也是……”正端着蛋糕在一边的克莱尔猛然想起了那只钢琴妖怪,“那天尤利西斯早上忽然大叫一声醒过来,我还一直很奇怪,莫非是我唱歌太难听了……这样想来也可能是因为那只钢琴妖怪的缘故。”
“……这都是什么?”微微安困惑地皱眉,“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已知的一切知识领域。”
倘若微微安是个在理论研究方面极其认真的学者,尤利西斯自然要后悔对他胡说八道,但微微安并不是会深究这些事情的人——这也是尤利西斯一开始敢于说些烂话的原因,因为过不了几秒微微安就会从自己不了解的话题上切走并且基本上不可能再提到它:
“不管这个,吃点点心洗洗睡吧,我们这次至少得到了结论是异端裁判所并不怎么重视你,而且巡逻也实在不怎么样。”
“先生,我还有些话……”尤利西斯还是想提一提他遇到的贵族少女,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尽管二人后来的言语算不得和睦,少女给他留下的美好印象还是极为深刻。
“什么?”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他叙说着同时夹带评论,“她是个很有教养的、出身应该很高贵的人……”
他这样评论是因为少女表现得对他非常友好,尽管显然她心中存在着贵族平民的等级差别,但这种差别并没有表现得骄纵。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不停地对我说她这样好那样好……”微微安双唇勾起一丝弧度,“说了这么多的理由,你究竟在为什么问题做铺垫?”
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自己最了解。
“我只是忽然觉得,她很……不幸……虽然我早就想,贵族都是如此不幸的,但是看到她,尤其令人心中伤感。”尤利西斯停止了赘述,回答微微安的问题,“她独自徘徊着,像在藏匿着无人可以倾听的心事,像在叹息她被贵族身份剥夺的自由,比如……”
他没有举出例子来,但是微微安心里一动:“比如她将要为了政治而嫁给一个毫不相配的男人?”
“是的,就像您和玛尔维娜夫人那样。”尤利西斯点头。
他这几年的修炼很少被打断,是很少,不是没有。而玛尔维娜·斯普林霍尔,是几年来唯一一个打断了他日常的人。她在几个月前还是微微安的妻子,她本该是微微安在世上最亲密的伴侣,然而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女人恐怕是世界上和微微安私交最差的人。
微微安八岁便订了婚,十四岁时迎娶了十六岁的玛尔维娜。同为贵族,年龄相仿,少年英俊、少女美貌,在世俗的观念当中,这是多么理想的婚姻?
可是他们成婚后甚至不住在一起,他们相见的频率以年月计数,他们相见的每一次都在吵架,吵到几个月前终于协议离婚。微微安至今都没有孩子,因为他连玛尔维娜的手都不愿意拉。
“贵族——都这样。”微微安冷冷地说,直白地表达着他的蔑视,“尤利西斯,你所遇到的那位贵族少女,她不可避免地要进行政治联姻。我讨厌这个话题,所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无论我们坐在这里如何谈论,都不能改变现实,除非你有一天把制定法规和教规的人全部说服,或者你能够变得超乎其他任何人类理解的强大,然后你就可以打开任何你想要打开的笼子,贵族也好平民也好,你想解放的人都可以解放,但现在不是做梦的时候。”
他的态度让尤利西斯将原本想要问出口的“您真的那样讨厌玛尔维娜夫人吗?”生生咽了下去。
玛尔维娜长得并不难看,她也不是没有受过教育,您为什么始终都那样讨厌她呢?您和她也算是一起长大在同一个环境里的一代人,为什么就没有培养出爱情来呢?
然而尽管他没有问,微微安仿佛已经猜到了,顺着在后面补了一句:“尤利西斯,说到婚姻方面我不如预先对你提醒一句……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爱情是世上最没有道理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