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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漏星沉,宁江侯还没有睡。他手扶廊下红叶,不是秋天还不怎么红,不过低矮,方便宁江侯这老人扶得顺手。
他知道萧护没有进京,也知道萧护没有进京,萧护的人却会来找自己。
仰望天下星辰,默算着,这宫宴该结束了?
忽然想到,难道是萧夫人亲自要来?
如果不是萧夫人要来,宫宴结束后家门就应该有人敲响。只能是萧夫人来,才这么晚还没有到。
她必定是和张太妃叙旧。唉,宁江侯深深叹一口气,有时候,他还挺佩服张太妃的。同是上年纪的老人,宁江侯一直撑着,以前是为孙珉,现在……他受陆顺德等人侮辱时,死的心都有了。
也打算在狱中死去,还落得一个忠臣名声。
不想萧护,他居然救了自己?
可见“忠臣”二字不好当。
看星转月移,宁江侯心中已经有预感,以后这忠臣,是越发的难当。
门终于敲响了,两个家人开门后,听到是萧家,就直接道:“侯爷等候已久,请随我们来。”慧娘、马明武、孟轩生三个人一愣,再想宁江侯果然是有几分门道。
也是,他是内阁,理当来拜见。
这是宁江侯旧宅,因为人少院子空落落,有几处长满杂草,不时飞出一只鸟,扇得人一身的灰。
带路的家人歉意地道:“侯爷身子不好,都没有心情收拾。”慧娘微微颔首,并没有露出这里破败的意思。
见一个老人身躯佝偻,老态已现,轻咳几声缓慢地道:“怎么还没有请进来?”嗓音也苍老的不行。
慧娘等三个人停下脚步!
慧娘吃惊不已,马明武瞠目结舌,孟轩生是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轻声问:“怎么了?”与此同时,宁江侯家的家人回道:“萧帅夫人,马明武先生,孟轩生先生来见侯爷。”
树下那老人这才慢慢转身,边转边咳边道:“哦,老夫老了,又有病在身,恕我没有迎接。”星光把他的面容照出来,原本脸上是皱纹满布,现在是两边面颊空垂垂一层皮,这皮上还有不少皱纹痕迹。
不仅瘦了,还更加的老相。
以前是筋骨劲足,去大成长公主府上吵架中气十足,就差让全京城的人都听到。今天呢,宁江侯衰弱气息,只有眼神儿还有几分犀利。
还是旧日锋芒。
见慧娘面上惊得不行,马明武也收不回来诧异。宁江侯认真在他们面上看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你们倒更精神了,可见这山里风水好啊。”
他又咳上几声,也不上台阶。人陡然猛一提神,神精气足,严厉道:“说吧,你们见老夫,只是见一见?”
“大帅让来对侯爷知会一声,十一公主殿下将入内阁,她是先帝血脉,当之无愧!”慧娘干脆利落。
宁江侯一声冷笑,好似鹰鹫般的难听。他目光慑人,死死的盯住慧娘。慧娘坦然微笑,不仅微笑,还在月下静静的解释:“侯爷您看,大长公主可再不能在内阁是不是?而内阁里没有先帝血脉,侯爷您也不答应不是吗?挑来挑去呀,只有十一公主最合适。大帅已经出山,天子还是天子,这内阁先不全,可怎么定百官呢?”
这流水般潺潺的嗓音,细如得在白沙上流过。宁江侯闭上眼睛,想到自己年青的时候,也听过这样一个嗓音,也是这样的柔和,这样的动听……
慧娘三个人不错眼睛的看着宁江侯沉思。
忽然,他张开眼,厉声喝道:“为什么不立成年皇子,是何居心?”
慧娘对他莞尔一笑,侧开身子让开,马明武走出来,轻施一礼,也严厉责问:“侯爷你一定要立成年皇子,那立台山王,您答应吗?”
“台山贼子已篡位过,他要是天子,京城还是这个样子?”宁江侯这一刻,腰板儿挺直,恢复旧日神气。
马明武再喝问:“那立韩宪郡王,侯爷您答应吗?”宁江侯眉头一耸,破口大骂:“一个小人,也配当天子!”
“那就是了!侯爷您要立的,还是您心中想的人。只可惜呀……”马明武停顿下来。宁江侯怒道:“下半句呢?”
马明武让开,月下,衣着翩翩的孟轩生走出来,含笑道:“侯爷您好,晚生有几句话想请教侯爷?”
“你们这是车轮战术?老夫不怕!”宁江侯怒气上涌:“你有什么话,老夫陪你说上三天三夜!”孟轩生吓一跳,双手连摆:“倒不用三天三夜,侯爷您的身子怎么能禁得起三天三夜?”小孟先生彬彬有礼:“请问侯爷,尧舜和禹帝,他们有没有血源亲?”
宁江侯一愣,呆住!
“再请问侯爷,夏商到周,是不是亲戚?”
宁江侯不耐烦。
小孟先生露齿一笑:“再来,本朝开国皇帝,与前朝的皇帝又是哪门子的亲戚?”
宁江侯怒吼一声,地上捡一把泥块砸过来:“老夫和你们拼了……”慧娘嘻嘻一笑闪开,匆忙中行了一个辞行礼节:“就此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