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一旦被提到日程上就转眼即到。
顾之泽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忙着跟新来的记者的交接班,他把能留下的设备全都留了下来,除了那张要命的NBc自由撰稿人证件以外,包括那件龙鳞甲他都留给了新来的记者。接替顾之泽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资深记者,他曾经去过叙利亚、黎巴嫩和伊拉克,当他从顾之泽手里接过那件龙鳞甲时错愕万分。
“赵哥,你拿着吧,”顾之泽轻轻拂过那件防弹衣,上面光亮的高密度尼龙表层有很多划痕,还有灰黑色的烟渍怎么也擦不干净。这是那天巷战时飞溅起来的碎石和爆炸时的冲击波造成的,好像战士的功勋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上面,形成让人无法忽视的花纹。
“这件防弹衣不是制式装备,有人费尽了气力才偷运进来给我的,将来你回国时可以把它留给继任的人。”顾之泽说,“战地记者不会躲在大后方,防弹衣也不能闲置在衣柜里。”
“李润野给你的吧,”赵哥轻轻叹息一声,“我们知道这事儿后都挺惊讶的。”
顾之泽慢慢瞪大眼睛,眼神中有点儿惊慌,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回国后还将面临一场风波,而这次的风波将远远大于当初在安宁的那场小闹剧。
“我其实不认识李润野,”赵哥举起手,示意顾之泽稍安勿躁,“但是,现在恐怕半个中国的人知道你们两个了。”
“怎么会!”
“你回国就知道了,你们两个的事儿在微博话题榜蝉联了好几天的榜首,天涯扒你俩的帖子简直逆天了!”
顾之泽的脸色渐渐白了,几乎有些站不稳。
赵哥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于是赶忙摆手说:“你别误会,没有什么不好听的,舆论评价都是正面的,大家都开玩笑说你俩这算是‘强强联合’,好男人果然只会爱上另一个好男人。”
“强……强联合?”顾之泽喘过一口气来,脸色渐渐红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红成一个西红柿。
“对啊,”赵哥安抚地拍拍顾之泽的肩头,“李润野早年间那点儿事儿搬出来也够震撼的,说实话,他跟你在一起倒也还配得上。”
“配……得上?”顾之泽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全都飞上了天。
“对啊,”赵哥耸耸肩,“其实在现代社会你俩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有些人狭隘有偏见,有些人惯常拜高踩低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所以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总体来说,社会舆论还是正面的,大家还是有是非观、正义心的。所以你们的事儿曝光以后,网上都是‘羡慕嫉妒’但我还真没看到有人‘恨’,即便有个把人拿同性恋说事儿,基本也是分分钟被喷回去。”
赵哥带着几分调侃地说:“你俩现在这个情况还真有点儿难办,证婚人太多,将来要是‘拆伙离婚’恐怕得有无数人跳出来调解,得有无数人嚷嚷‘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啊。”
顾之泽顶着呼呼冒蒸汽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会不会……有人看不顺眼?”
“肯定会啊,”赵哥说,“老话讲‘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况且你们这种情况,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在乎这些的,我也相信大多数人是持正面评价的。”
顾之泽想一想。露出好看的笑容:“赵哥,谢谢你!”
赵哥抱着那件龙鳞甲好像土财主抱着金元宝:“谢我?我谢你才对吧,这东西救命啊!”
顾之泽跟赵哥把所有的工作全部交接完,然后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带着他在城市里转悠。每一个街区,每一条街巷,每一座清真寺,每一处哨卡,全都一一交代清楚。这些地方在四个月的时间里他反反复复走了成千上万次,可每次走过去,仍然会有陌生感,仍然会感到恐惧,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脊背,有一个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
“赵哥,”顾之泽非常认真地说,“在任何情况下,生命都是最重要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赵哥点点头,看着被战火摧残了多年的城市,烧焦的一株大树下,一个裹着素色长袍的女孩从树根底部的一小片杂草中摘下一朵小小的黄色野花,街道的尽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抱着一个破旧不堪的、已经漏了一半气的看不出本色的足球跑过一堵破墙,墙边实枪荷弹的军人看着远处的天际。
***
诺瓦尔赖在医院里已经两天了,几乎成了陪护。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电子邮件、家庭住址、家庭电话……几乎所有的联系方法写了一张纸条塞给刘明远,千叮咛万嘱咐回到中国后一定要和自己联系,不许“暂别成永诀”。
刘明远自动地忽略了他那句“永诀”,中文博大精深,他打算以后“慢慢地”跟这个法国小伙儿讲讲其悠久深厚的文化内涵。
“刘!”诺瓦尔可怜兮兮地伏在刘明远的病床边,“我都不能跟你去中国。”
“你跟着我干嘛?”刘明远好笑地说:“你还有自己的工作啊。”
“那我们以后要怎么谈恋爱?”诺瓦尔纠结异常,“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