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稿子写了交通拥堵的状况,还分析了原因,但这些大师兄也写了。www.DU00.COm”顾之泽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说,“可是,大师兄用了很大的篇幅来提出改进意见,他认真观察了周边的公共交通设施,还综合考虑了华泰街周边的情况。他指出,在这条街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有四家三甲医院,两个大型公园,五家大型超市,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圈,两条城市主干线,多所学校,多幢写字楼……他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然后给公交公司提出意见,可以增设一条专线,局部调整三条线路……总之,通过公交车公司的运营线路调整,可以大大缓解华泰街造成的交通压力……他甚至把具体的线路都给规划好了……”
顾之泽抬起头,喘一大口气,问:“师父,大师兄怎么能牛逼成这样?”
“第一,注意你的措辞,这是公共场合;第二,这种程度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你信不信,他昨天晚上就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了!”
“信!”顾之泽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大师兄比我务实多了。”
李润野把顾之泽的稿子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地做了批复和修改:“之泽,其实你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
顾之泽没有在意自己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被那句“之泽”定在了当场!
李润野从来没有叫过他“之泽“!李润野从来都叫他“八戒”或者就是“顾之泽”,“之泽”这两个字他只从父亲和杨思宁的口中听过。那两个人叫他“之泽”时,他觉得温暖又亲昵,可是李润野叫他“之泽”时,他觉得很激动,有一种骄傲和自豪感,好像自己得到了某种肯定,而这种肯定如此之珍贵,以至于会让人对未来、对人生都产生莫大的希望和信心。
顾之泽又想,师父就会叫大师兄“明远”,那如今,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在另外一个领域追上了大师兄呢?
“顾之泽!”就在顾之泽恍惚的时候,李润野平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学习那么差还不听讲,你想干嘛?”
“师父?”顾之泽傻傻地,带着点儿不满地问,“你干嘛又叫我顾之泽?”
“好吧!”李润野从善如流,“八戒,听讲!”
顾之泽懊恼地低下头。
“你看,你的稿子里也分析了交通拥堵的原因,你把问题归结为城市建设的不合理和学校上课时间的不合理,然后抨击了一下中小学的课业负担……”李润野用指尖敲敲茶几,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这叫什么?你这叫‘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我就是让你写篇关于交通的通讯,你扯什么教育改革?”
顾之泽没抬头,他决定今天一整天都不抬头了!\'
“还记不记得你昨天说什么?”
顾之泽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就是个话唠,一天说那么多,谁知道你问的是哪句。
“你说,明远的稿子‘犀利’,会‘骂人’。”
“犀利是我说的,会骂人不是我说的!”顾之泽小声辩解,没敢抬头。
“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你,明远不止是犀利,而记者也不是泼妇,不能撒泼打滚骂大街!”李润野毫不留情地说,“抓着个问题就一通狂批这种事儿简直就不入流,你信不信我随便从初中抓个小孩过来都能对中国的教育问题说三道四一番!你是个接受了四年专业培训的记者,你做到至少得比初中生强点儿!”
李润野看一眼顾之泽,长长的头发帘已经把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颔,纤长的脖子已经红了。看着顾之泽绞紧在一起的手指,李润野放缓了口气:
“新闻,是要务实的!喊喊口号,说点儿高大上的话谁都会,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话最不用担责任。但是,除了这些,你能不能提点儿切实可行的建议出来,解决点儿实际问题!”
“师父,我懂了。”顾之泽摊开两只手,看着满掌心的冷汗说:“大师兄不但犀利,他更务实,在他的眼里,记者当然应该指出问题分析问题,但是更重要的是能够对这个社会有所裨益……这,应该算职业生涯第三课吧?”
李润野把那稿子从顾之泽手里拿回来,转手扔进了碎纸机。顾之泽蹭地一下抬起头,惊异地说:“师父别撕啊!你的批复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李润野摇摇头:“不用看了,你完全明白我想说什么!”
顾之泽看着碎成纸屑的稿子,心里有些可惜:那上面有李润野的批复,自己还没来得及整理归纳保存,想想之前那些保存下来的,顾之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条精美的锁链,中间缺失了一环。
“师父!”顾之泽微微抬高了嗓门,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我会努力做一个大师兄那样的记者!”
李润野靠在沙发背上,笔直的长腿架着,纤长的指尖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顾之泽,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