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你说你退无可退,其实,朕又何尝不是退无可退?”楚翊瑄的温馨渐渐在退却,转而替代的,是一股凄楚之意。馥心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淡淡一声轻叹罢了。
“琳儿,你可觉得朕不是个好皇帝?”楚翊瑄拉着馥心在榻上并排坐定,随后坦然对馥心说着,“朕老实与你说了吧……当年……贞儿有了孩子,却给父王发现了……我没办法,只有把她藏进了掖庭局。可是父王竟很快发现了!呵,这也难怪,贞儿本就在含嘉宫没有太好的人缘,她本性不坏,就是性子骄纵了些,人们知道了她的事,纷纷去父王身边告状——再者,即便贞儿没有这些事,父王当年执掌着帝凰,这些事情,还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说到这儿,楚翊瑄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是阴郁地苦笑,“贞儿进了掖庭局,很快为我诞下了皇长子……没多久,父王竟要毒死他们母女!我才没法子,才……”
他忽然不说下去了,眼里除却悲哀,竟还有一丝渐渐浮起的杀气,让馥心看见了,不自觉地牙根在发颤。半晌,他又缓缓说道:“为了贞儿和皇子,朕不后悔,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朕巴不得做一个逍遥王爷,当年辅佐父王跟十五叔争胜,也完完全全就是想在功成名就之后,带着贞儿能够退隐江湖,在江南,在那诗经有云的在水一方,带着她和孩子,逍遥一世罢了……可是,我已经卷了进去,却又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呢?本在漩涡之中。我已难以自保,更何况还带着好无名分的贞儿和孩子!
“琳儿,你能懂得朕的悲哀吗?”楚翊瑄转过脸看着馥心的脸,满心期许地看着她。
“皇上,你要臣妾说什么好呢?”馥心轻轻摇了摇头道,“皇上,臣妾觉得悲哀。却不是为了宸妃娘娘。和已故的皇子……皇上,臣妾知道您当年跟宸妃娘娘的感情,是她陪着您在草原上一起吃苦。陪您度过最冷,最孤独的夜晚……可是,皇上,她再怎么说。也只是陈皇后身边的陪嫁丫头,对您再好。也只是奴才……”馥心斟酌着措辞,徐徐说道,“当年在您身边,除却陈皇后。还有我姐姐……皇上若您教会了宸妃娘娘安分守己,您又怎会被逼入死境?臣妾说话,大约皇上不会爱听。只是,臣妾都一心一意为了您好。”
楚翊瑄先是很愤恨。随之他又缓缓地转过脸看着馥心,终是低头不说话了。
“琳儿,真不愧是朕身边最聪颖的美人。”馥心看不出楚翊瑄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终究是站起身道,“琳儿,朕在前朝还有事。先回稷宫去了。”说罢,他招呼苏瑾,整衣出门,只留下怔怔发愣的馥心。
糟了。馥心暗骂自己的鲁莽。
稍晚间的时候,一乘小轿进了凤藻宫,抬走了在雅歆殿的慕容雪瑗。红蕊遥遥见了,没敢与馥心说,只悄悄与兰菱说起。馥心知道今天皇帝午睡醒来之后,她自己说错了话,却也不当回事,只是沉默着为女儿们做衣裳罢了。
随后几天,前去稷宫侍寝的人成了慕容雪瑗,她本人也从小小才人晋了充容,排位在陈韵榕之前。
馥心不当回事,却有人急得如热锅蚂蚁,这个人就是郑万姝。她一向看不起慕容雪瑗,也从来不把她当做自己人,已然连着几日带了海兰慧跑来馥心宫里说慕容雪瑗的坏话,馥心却全然不当回事,甚至都没搭茬。
馥心知道这是皇帝在跟自己怄气,可是馥心又何尝不是跟皇帝怄气?两人总是这样怄着也总不是回事,总归是要有人低头的。刚过端午,天气就热得出奇,楚翊瑄心情烦躁,斥责了众多大臣,还差点叫人乱棍打死说错了话的禁军统领平巍然。
馥心一点也不为这牛皮糖可惜,却为他那曾经洁身自好的女儿,和曾经同样洁身自好的明太医可惜。只是两人的洁身自好都已是昨日黄花,更不复从前了。
馥心正想着如何要对皇帝低头,跟他重归于好,皇帝已经悄然驾临,还带着一脸的喜气洋洋。
难不成是云州战事有了起色?除此之外,馥心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少年皇帝高兴了,还是强笑着上前福身在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琳儿。朕,今日很高兴。前线的战事终是有了起色——原来整个云州的巫民都被巫王蛊母所压迫荼毒!朕的天兵一道,将蔬果鲜肉刚送进去,云州大半巫民便掀起义旗,与朕的天兵一道反抗巫王蛊母!”楚翊瑄拉着馥心站起身,随后喜气洋洋地对她说着,“朕真是好生欢喜!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妙计,正是十五……额,正是他跟谢孤鸿想出来的!”
谢大哥竟出了这种主意?馥心大约是想到里面有王爷的点子,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谢孤鸿的主意!她同样也是笑了起来,半垂下眼睑笑道:“看皇上高兴的,竟是像个小孩子!梓茂的脸都没您变得快呢!皇上,这下高兴了,给您斥责了的那些官员,大约是该慢慢官复原职了吧!臣妾想着,您若真心让他们回来,他们定是对皇上您感恩戴德,先前心中的怨怼,定然是会一扫而光吧!”
“这倒是,有些人,朕还着实用的着。不过,这都是小事。琳儿,朕有件事想与你说!”楚翊瑄拉着馥心的手并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