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说!我等着呢。”她的催促响在耳侧,他无奈笑笑。
很蛮横。很久之前,婉儿便是这样了。
“若我说……”他垂了眼,有点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
“若我说我对沈亦蓉,是假的呢。”
他说了出来,半晌没听见回答,心中慌乱一片。
又觉得喉中有什么在翻涌,怕吓着她,生生咽下。
那一年回来,却知婉儿已死,他根本接受不了,便成行尸走肉……
婉儿的尸身被他冰起来置于雪山冰窟之中。
之后寻遍千方万法,只求她能回到人间一刻。
与天挣命。结果可想而知,一次一次的失败,他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后来却见了沈亦蓉。沈亦蓉竟穿了婉儿爱穿的衣裳!他心头火起,更厌烦别人打探婉儿的消息,气着去调查……沈亦蓉不是原来的沈亦蓉了……借尸还魂!复生!
他死掉的心又重新跳起来!
之后,便是用尽手段也要从沈亦蓉那套出复生之术,谁知,谁知这一切,却被婉儿看在眼中呢。
无地自容。
他都做了什么,沈亦蓉冷心冷肺,他在她面前倾表诉衷情,上蹿下跳有如小丑,而他的婉儿……他死要护着的婉儿,被他伤得最深……
他也想笑了,便笑起来。
笑出了泪。
他只想婉儿能活过来,便是他如何,又能怎样。
现在看来,不过一场大大的笑话。
“假的……”婉儿似乎不信,“那我见的那些,还有大皇子……”
他垂着眼全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只剩了自嘲。
沈亦蓉有莫测之能,他只好时时刻刻演下去,才不至露馅。
他活着犹如虚幻,都不知自己为什么能演那么久,一直是强逼自己,结果……自然是自讨难受。有时候会给自己用药,回来后便死一样地吐,没的吐,便只有血了……现在想想,只余可笑。
……何必呢。
他早看出来了,沈亦蓉有秘密,人家又是坚定人,无论有没有情,都只一个结果——套不出来。可他,就是抓着这根稻草死死不放,直直入了魔障……
沈亦蓉怀孕,他惊吓万分!又想想沈亦蓉的手段,便释怀了,之后,沈亦蓉遭了那么多的明枪暗箭,他又能说,其中多少不是出自他手呢。
翻涌的血咽回喉咙。
他做了那么多蠢事孽事,如今,遭了报应了。
他的婉儿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可,已不想要他了。
他千般算计只想让婉儿复生,可婉儿并不需要,他自以为是的牺牲,却把她推得更远,瞧瞧他说的那些浑话,再瞧瞧那与他血脉相连的皇子,如果他跟婉儿说我都是不得已的,我都是为了你,你说,她会不会一巴掌甩他脸上?
就算,就算万幸她能理解他,可十年,他们中间夹了十年,十年物是人非,他们,还回得去么。
又是一阵昏沉摇摇欲坠,他很累了。
…………
蒋嬷嬷接过昏迷过去的皇帝,给他拍几下,把血弄出来——睡过去,喉咙里头有血,别给自己呛死了。作为吐血专业户,她有经验。
……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刚才是她让皇帝睡着的,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还是她探到人家脑子里才知道的,原来是这样。
她都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皇帝被逼说出真相,然后怀着一点微薄的希望问问婉儿……你能不能别怨我,原谅我?
蒋嬷嬷感到心痛,若是普通的皇帝与随便一个女人,肯定不会计较这么多,可谁让他们一个是林婉儿,一个是萧桢呢。她只是微微一探,便发现萧桢那里为了一个人愿意牺牲一切的无望般的爱意,一点不比自己胸腔现在汹涌着的林婉儿的少。
就因为他们曾那么相爱,所以这个问题才那么艰难,大抵越完美的爱里,越容不得沙子,容不得半分迁就。
这让她怎么回答?
不原谅?这家伙受不了死了怎么办,林婉儿还活着,醒来却看见他死了……可原谅,她真没法替林婉儿做决定。
蒋嬷嬷大发善心给皇帝掖好被子,再去喊太医,顺便探讨一下病情。
摸摸胸口。
呼呼……婉儿,婉儿,我知道你在睡。可你知道么,害你差点魂飞魄散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有爱妃,还有孩子,可他很爱你,很爱很爱你,爱你爱到不要一切,你,还要不要原谅他……
…………
再一次帝王醒过来,便被梁公公告知蒋嬷嬷微微有恙,要请几天假休息,蒋嬷嬷早已成了帝王身边红人,他们不敢擅专便来报知陛下。帝王怔怔不语,半晌说召御医给看看,又挥了挥手让所有人下去。
望着她住的那个方向,苦笑一声。
……很好了,还在他够得着的地方,已经足够好了。
蒋嬷嬷这一休可休了足足一个月,渐渐从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