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江南扬州。
夜已经很深,从凌云而起的临江阁往下看去,三重扬州城坐落在扬子江与邗沟的交汇处的高高蜀冈之上,扬州一带皆是平原,唯有蜀冈一处高地,站在临江的临江阁上,整个城市如同仰卧山丘的臣人,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巷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夜凉如水,宽袍广带的男人在阁上俯瞰,风扯着他的宽袍缓慢的飘动。
脚步声由下而上,身披明光甲的男子携带级而上,在宽袍广带的男人背后长揖行礼。
“鸽子从长安飞回来了,陈贵人说长安现在有许多传言,宫中二圣也已经听说了。”披甲人不带半分私人感情的说道。
“你知道吗,扬州如今是南北交通的枢纽,江淮盐、茶、漕米和轻货,都先集在这里,然后转运到关中和北方各地。十里长街市进连,自我朝平灭南陈,孤坐镇此地以来,扬州商贸的繁盛如今已经超过广州。而且如今,扬州除了是一个繁盛的转运中心,而且还是一个兴旺发达的海商的终端和起点,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海外之人通过海上来到扬州,泰西的波斯人,罗马人,还有南洋天竺、昆仑、占婆、林邑,以及东海上的东瀛、新罗、高句丽、百济诸国商人,看看这座城市,当初我初镇此地之时,扬州还算不得什么大城,如今却已经不折不扣的成为了江南的中心。”宽袍男子的回答有些辞不答意,也有些漫不经心。
披甲男点了点头。他也是这座城池兴盛的见证者,如今的扬州城扼守东南咽喉,实为天下要冲。这座城从当初的单城。到如今的多重层,变化太大了。如今的扬州城有大城、罗城、东城三城组成,大城又有内外两重,整个扬州坐落在高高的蜀冈之上,周长达到二十四里之广。扬州登记在簿上的户十一万五千五百二十四户,纳税人口达六十余万,这还没有计算那些僧侣奴婢寺院和豪强们隐匿的人口。如果再加上那些络绎不决往来的商旅和客户们,扬州早已经超过百万人口,光是扬州城中的人口。都已经超过四五十万人口,当之无愧的江南第一大城。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子的功绩。
“孤最喜欢在这里眺望,看着自己的城市。”宽袍男子淡淡道。
“这里的风光确实很好。临江而起。扬州和大江尽在眼底。”披甲男子终于忍不住道:“殿下是在担心要离开这里?”
“孤已经镇守扬州八年了。”
“蜀王已经镇守益州十八年了!”段达回道。
有一件事情,知道的了很少。杨广回头望着段达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易风是我的私生子,可你知道易风的母亲是谁吗?”
段头摇头,他早年是天子杨坚的侍卫,后来晋王镇扬州之时,他才出任晋王参军。而晋王与易风母亲的事情,明显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大隋都还没有立国,他还是北周大丞相杨坚的侍卫都督。但晋王一直没有说起过易风母亲的事情,以段达的猜测,这个女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又沉吟了许久,杨广终于再次开口,“易风的母亲,是洵阳郡公上柱国元孝矩之女。”
段达心头一震,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元孝矩可是北魏皇族,其祖元修义,父元子均,都是魏尚书仆射。元孝矩有一个妹妹还嫁给了宇文护,那个毒杀了好几个北周皇帝的北周权臣宇文护。元孝矩四兄弟,全都封郡公,兄长元则,次弟元雅,季弟元褒,就算入隋以后,元氏家族也是朝中一等一的虏姓门阀,分支旁系数不胜胜。当然,最让段达惊骇的还是因为元孝矩除了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北周权臣宇文护,他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大隋的太子杨勇。元氏正是隋太子妃,数年前突然暴毙,传闻被太子宠妾云氏毒死了。若说易风的母亲是元孝矩女,这也算不得什么,可段达三岁袭封父亲的襄恒县公爵位,他也是关陇贵族的一份子,对于元家情况并不陌生,据他所知,元孝矩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嫁给太子的那一个。这么一想,段达真的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再计算了一下易风的年纪,十七八的样子,似乎,似乎真的有可能。而且以往从没有听说过晋王有私生子在外,倒是现在想来,太子妃曾经生过一子......
“殿下那时好像年纪不大!”段达小心的道。
“是的,孤那时年纪确实不大...”杨广缓缓道来,原来当年杨广一次外出射猎,恰遇元孝矩女儿与侍女偷偷外出结果遇路歹人拦截调戏,杨广打抱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事后,元氏自称为袁紫烟,杨广则自称为易风,都没有说出真实身份。后来两人又相约城外见面数次,直到有次水道渠成的突破最后一道关系。事后,杨广本来打算要告诉元氏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自己是隋国公之子,可这时父亲却宣布,为他的兄弟定下了益州总管司马、司宪大夫元孝矩之女为兄长杨勇的未婚妻。也就自这天后,杨广再也没有见到袁紫烟,几次约见无果,找上门去,却发现那户人家根本不姓袁,也没有一个叫袁紫烟的姑娘。直到不久之后,他的父亲成为了北周丞相,元孝矩也进位柱国,拜少冢宰,赐洵阳郡公,然后两家为儿女完婚,在婚宴礼堂上,杨广再次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