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之外,搭起了观琴台,高高的琴台之上并立放着两个琴架。
燕国公主夏凝函早已等在琴台之下,怀中抱着的是楠木做的古琴,楠木是难得的上好木材,一块本就是难得,更何况是正一整块,不必多言便是知晓她手中抱着的是怎般的好琴。相比而言自己怀中的琴倒显得落魄了许多,沐离殇却是不以为然,这琴是母妃托了墨凡自冷宫中带出来的,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琴也是着母妃亲手所制,此间意义更是不同。
夏凝函那张本依着轻纱遮住的面容,今日不知为何却是取了下来,以真面目示人。两人分别咱在琴斗台的两侧,堪堪望去似是同一人般站在不同之位。
琴斗台对面是观琴台,与那日相同统分三席,唯一不同是当日坐在观台之上的人,今日换做了西宫娘娘第二梦怜,也是难为了第二梦怜这般热的天气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便是前来助阵。沐离殇几不可见的抱紧怀中的琴,今日她不能输,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母妃,你会保佑离儿的对么。抱紧怀中的琴,她一步一顿的踏上观琴台。她们终究不过皇权斗争中的棋子,被风任意吹落飘零。
朴素的琴被放在琴架之上,观台之上的君落尘眸光死死锁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瞬,微皱起的眉头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观台之下墨凡微笑着对她点头。
沐离殇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抚摸在琴弦之上,她会弹奏的曲子不多,只有《嫣红》一曲罢了。简单的音阶自琴断流露出来,虽是只有两个音阶,却也是将少女爱恋的心思尽显无余。
‘母妃,母妃,离儿也要学’
‘好,好,离儿想学哪段’
‘就学那段只有两个音阶的好不好,那段欢畅,离儿喜欢’
她的心思似也随着这般轻快的曲调回到过去,往昔一幕幕闪过,却如过眼云烟。‘后宫三千,独宠你一人’君落尘的话猛的飘入她的脑海,惊得她险些错了手下的琴音。
怎会想到他!她摇了摇头,定是自己受了太多的欺压才会这般的神思恍惚。
远远的冷宫之中,上官玲珑手中抚着琴,弹奏着与她相同的曲段,俏皮的音色听起来浸满无限的哀伤。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最后一个音色,最外面的那根琴弦,这是整段之中唯一不同的音色,由着高昂轻快之感急转直下音色低沉少女爱恋之心染上愁绪万分。
铮的一声,琴斗台上传来断弦之音。沐离殇愣住,震惊的望着手下断了的琴弦扫过她的面颊。琴弦断了...最后一音时,琴弦断了。
整个午门外鸦雀无声,无人敢多说一句话来。无人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本来沉浸在琴曲中的众人,被这断弦之音拉回现实,弦断为抚琴之大忌。
那方夏凝函也是收了尾音,整曲一气呵成,余音绕梁三日未绝。管琴台上,第二梦怜笑的一脸得意,眸子死死的锁定琴斗台上的沐离殇,难得你也有今日这般狼狈的时候,算是报了往日的一箭之仇。
琴斗,输了。
就这么输了么?沐离殇缓缓起身,拭去脸颊上被琴弦划出的血迹,向着观琴台微微福了福身子“臣妾技不如人,还望王上降罪。”
话音落下半晌也未有回音,观琴台上之人缓缓的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威严的声音扫过午门外的每一个角落“封燕国公主夏凝函为东宫娘娘,入主东宫。”
“谢主隆恩。”夏凝函福了福身子,她等今日已是等了太久,等的太过辛苦。
沐离殇已是记不得怎的回了昭阳正院的,只是记得死死的抱住怀中的琴,记得母妃那张慈祥的面庞,记得琴斗场上第二梦怜得意的笑,和君落尘失望的神色。
关了昭阳正院的门,她拽住碧荷“悄悄的去给我请了墨凡墨太医来,若是有人看见被问起,便说我旧疾发作,越快越好。”
“诺。”
断过的琴弦她细细查看过,琴弦的边角被人动过手脚,虽只是割破了一丝,却也看的出来。会是谁割破了这琴弦,母妃么?她不信,这琴是母妃亲手所制,母妃定不会害她。
那不是母妃会是谁,还有何人知晓这琴的事情。她所能想到之人只有第二梦怜,自一开始她的手臂摔断到今日的琴斗,这一步步却也像是早间便设好的圈套,只等着她钻进去。
真的是她么?若是第二梦怜,她是怎般拿到母妃为着自己所制的琴?那琴不是由着墨凡送来的么...墨凡,墨凡,无论事情是怎般,皆是与着墨凡有关。是他割破了琴弦,还是他与第二梦怜早已暗地苟且相通。
沐离殇只觉得心中阵阵寒意,这深宫之中,她还能信任着谁。许是还有什么事情是她漏掉的,事情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墨凡自昭阳正院偏门而入,腰间挂着出诊的诊箱,留了碧荷在外院看守,独自进来内里。便是见着她不停的踱着步子,忧心忡忡的模样,脸上被划开的伤口渗着丝丝血迹。
“离殇,你还好吧?”墨凡拦住她来回踱步的动作,按了她坐下来“你脸颊上的伤口不好生处理的话会留下疤来。”
“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