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林红袖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两个丫鬟站在房外唤了许多声,也不见他有所回应,遂只好大着胆子伸手去推房门,这一推不要紧,林红袖就站在房门后,房门刚好抵在他的鼻梁上。
“哦!”林红袖恍然回过神来,伸手将房门打开,揉了揉鼻梁骨,又从宽大的袖袍中将戚素衣写好的药单交到两人手中,细声交待了几句,便叫两人去药坊取药了。
林红袖揉揉眉心,努力掐断脑子里不断涌出的回忆,不能再如此混沌下去,他应该去休息一会儿,他的千雪还未醒来,他不能再病倒了。
他信步走到苏雨的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没有夜深时那般烫了,他自心中舒出一口气来,蹲下身子将她泛着凉意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口中喃喃道:“千雪,莫要急着醒来,有我在呢,一切都由我来担着,你要好好的将身子养好了,等身上的伤口不痛了再醒来…不急…不急……”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没有人回应。苏雨仍旧沉睡着,紧蹙起的眉头,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每一处不堪的忍耐都在标注着她的疼痛,仿佛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里。
黑暗,绝望,疼痛,一重接着一重的向她袭来。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没有林红袖,没有戚素衣,没有养兄,偌大的黑暗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寂寞,恐慌,担忧,接踵而至,压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此般的疼痛,似曾相识过。
哦,是了。也是因为李静素,那狠狠的一鞭子,也是袭在她的肩上,却没有这般狠厉。
李静素,你是在提醒着我,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吗?我何不如你所愿!
林红袖站起身子,将她的手放进锦被中,又为她掖了掖被角儿,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这才转身从木橱里取了两床棉被,铺在地上,和衣而卧。
才刚闭上眸子,思绪还未模糊,便听得房门被人在外叩的“叩叩”直响。林红袖无奈的挑挑眉,还未出声,又听得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子,戚公子来了。”
林红袖坐起身子,叹了一口气,揉揉太阳穴,低声道:“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戚素衣屈身挤进房间里,身上未携剑,也没有带医药箱子,眉宇间隐隐约约的有些疲惫的神色。也是了,忙碌了一晚上,还未休息便又跑了来,疲惫是再自然不过的。
年迈的老管家伸着头向房里瞧了瞧,又轻轻将门关上离去了。
“红袖兄弟,千雪…她可曾醒来?”戚素衣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向前俯着,浅声问道。
听他如此关心苏雨,林红袖的心里没来由的起了火,但是又不得不压制着,一张有些蜡黄的脸瞬时便涨的像只红色的大苹果,神情极其别扭的哼了哼:“红袖替千雪谢过素衣兄长的挂念,红袖心中也是不甚感激,若不是素衣兄长,红袖怕是到此时还不知要如何做呢。”顿了顿,见戚素衣不答话,他又轻声道:“昨夜下了大雪,瞧瞧,到了此时还不曾有停下的迹象,素衣兄长怎么有这般的闲空儿跑来我林府之中?”说罢,他似乎忘了苏雨正在养病中,径自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用鼻子猛吸了一口冷气:“天虽寒凉,空气却是新鲜无常的。”
“好歹千雪也是我戚素衣的妹妹,为妹妹看病,那不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为医者,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他站直身子,一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还有件事,素衣想与红袖兄弟商议。”说是商议,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他的语气另林红袖很不爽,随即,便见他摇头:“若是关于千雪病情以外的事情,免谈。”
“正是关于千雪妹妹的病情。”戚素衣淡淡道。
林红袖拧起眉头紧盯着戚素衣:“昨晚不是说有医治的方法么?”他的语气,焦急。他的声音,微颤。像是承受着莫大的恐慌与担忧。
戚素衣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红袖兄弟莫急。千雪妹妹的病情此时尚算稳定,只是…你也知晓,我常年习医,总要比府中那些丫鬟懂得多些,所以,素衣便想着将千雪妹妹接到我那边,我好照顾着。”
初步判定,这不是商议,这是命令。语气太强硬。
林红袖刚放下的眉头又高高蹙起,隐在袖袍中的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开口道:“我若是不同意呢?素衣兄长是用抢的还是用偷的?”
戚素衣抿唇,但笑不语,仿佛他问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答案很明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苏雨在醒来之前待在林府里,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但是,孩子不会平安生下来的,以苏雨现在的身体,随时有可能滑胎。所以,他必须要将苏雨弄出林府。
只是,他不解,为何林红袖会笃定他一定要将苏雨带走?难道他从昨晚到今日一直守在北苑内,就是为了防范他的到来?
“红袖……”他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林红袖微垂了眸子,轻声道:“什么都别说了,将她带走吧。但是…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要还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