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随着一声惨叫,血溅三尺,朱染金帏。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孝珩并没有停下来,乐声甚至没有因这变化有丝毫波动,在一声声惨叫惊恐声中那首‘凤求凰’听起来竟如此揪心。子萱紧握手里的玉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面,生怕一不小心看到那血腥的场面。
剑收,曲散,咽止。
就像事先排演过一般,曲不多一丝,哀嚎不少一分,接踵而来的是静,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安静。
长恭朝高洋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一脸放松的盯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那种表情就如同一个将要渴死的人突然饮完甘露一般,嘴角溢出一丝惨笑,而金砖地面上那大片的温热的鲜红正慢慢扩展,粘稠成一片。
高洋把剑一扔,回到座位上,鲜红的血液抹在那张本来就带着几分狰狞的脸上俨然成了一个人间修罗,子萱瞟了他一眼,不觉打了个冷颤。
“广宁王的才气果然名不虚传啊。”说着高洋赞赏地看了一眼孝珩。
孝珩站起来吧琵琶递给那里还没回过神来的小宫女:“皇上过奖了,臣既无辅君治世之能,亦无征战沙场之勇,唯独寄心于这些小玩意罢了。”他自谦道。
高洋细细打量了一番孝珩,既而哈哈大笑:“传朕旨意,加贡广宁王四百匹,女眷五人,另赠突厥进献的浸血玉石一枚。”
孝珩并不谦恭推却,只是跪下领旨谢恩。
四百匹?孝琬心里嘀咕那可是一个三品官一年的俸禄,二哥你真成,一首曲子换这么多宝贝。想着朝孝珩递上一脸佩服之色,孝珩只是淡淡的笑着。
“老八,咱兄弟中就属你才气出众了,不如今天就与咱这侄儿比比如何?”高洋说着朝子萱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高淯没到,不觉惊讶。
子萱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启禀皇上,襄城王因身体状况不佳,难来赴宴,请皇上恕罪。”
高洋打量了一下子萱,略略一想:“你应该叫郑子萱吧?”子萱心里一颤,想着当初不过与皇上有一面之缘,而且是在高伯伯家宴上,当时皇上已醉得不省人事,竟还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这记忆力还真是惊人。
正想着,高湛用手碰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是,小女正是……”
高洋点点头:“既然你代老八来了,就跟广宁王比比如何?”
子萱头一下炸开锅了,二哥那才华高得有点变态,从第一次见他那卷《三都赋》就见识过了,如今又有了这二弦琵琶奏的‘凤求凰’,这才华怕只有八叔叔能镇住了,八叔叔你在哪里啊?她不禁在心里叫苦。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得,何悟今兮开斯堂……”不等子萱反应过来,席间响起悠扬的歌声,声音如山间清泉,清新明亮,听了有种透彻心扉的轻松愉悦,冲刷着压抑的气氛,宛如这地狱里的一道光明刺穿了这大殿上的阴霾,唱歌的不是别人,正是兰陵王高长恭。
高湛扯了一下子萱的衣角示意她坐下,现在所有的目光都停在长恭身上,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子萱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谢天谢地,总算迈过这道坎了,再看看长恭,只见坐在那里的少年目若孤星,唇角微微上扬,察觉到子萱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她被他一看反而不自在了,忙移开了目光。
孝琬摆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父王家宴时二哥和四弟就“掐”上了,看这阵势,两人要“一掐到底了”。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好一句‘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啊”歌声刚刚停止,众人还未来得及赞叹,皇上就先发感慨了,“可怜这世间少有双翼俱飞啊,哈哈哈哈…….”听不出高洋是喜是悲,只见他端起酒来一口灌下一大杯,放下酒杯竟趴在玉几上呜呜大哭,众臣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高洋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泪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迹,恐怖中又带了几分滑稽可笑,伸出手抹了一把脸冲着长恭开始哈哈大笑:“兰陵王才勇双全,真不愧是我大哥的儿子啊。”高洋说“大哥”二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
子萱有些受不了了,这堂堂一国之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任谁也降不住啊。
“皇上过奖了,与广宁王相比臣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长恭自谦着。
“朕可没过奖你,兰陵王能在中军之中取敌军首领性命,奋勇杀敌,功不可没,只可惜——”所有人摒了呼吸听着可惜后的内容,高洋却只是叹了口气没了下文。
长恭也不在意,在心里庆幸皇上没再追究子萱跟二哥比试也没再找自己茬就万幸了,先保住小命再说。
“河南王。”高洋叫了一声。
“臣在。”孝瑜站起来。
“朕刚刚赏了广宁王,所谓赏罚赏罚,有赏就有罚,你跟朕说说你这两个弟弟,朕今天——该赏谁罚谁呢?”长恭身子一僵,皇上这不是明显在为难大哥吗?再看看大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皇上的发问,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长恭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