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进来的一个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国字脸,一团正气,颌下漆黑的胡须显然经过精心的梳理,整齐飘逸,走起路来步履稳健,气度从容。
他走进来,冲着正从地上往起爬的金八两喝道:“混帐的东西,把朱庄主关在什么地方了?”
金八两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苦着脸想说话,嘴一张,话没说出来,一口血涌了出来。
看来这一脚踢得不轻。
他只能用手往旁边的牢房指了指。
那里面正关着朱焕明。
那人看着牢门上的大锁,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厉声道:“把门打开。”
金八两紧闭着嘴,向不远处的一个狱卒比划了一下,那狱卒即上前把门打开了。
金八两看着那个中年人,心里这个恨就甭提了。
他从昨天开始就前思后想,加了一千一万个小心,就怕牵连到里面,结果还是没耽误倒霉。
知道被关进来的是南阳的头面人物朱焕明,他就琢磨这事儿不好办,朱焕明是什么人?不仅家财万贯,而且神通广大,据说他和大金国的好些权贵都关系密切,完颜毕铮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把他抓来了,这种人是你小小南阳府能关得住的吗?
按说给关到这里面的人,他金八两首先都要给他们吃点苦头杀杀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揩点油,可碰上的是朱焕明,他敢么?
瞅瞅人家那气派,哪象是来坐牢的呀?
真要是把他怎样了,金八爷只怕以后也不用在这片地儿上混了。
他有心借这机会献点殷勤,结交一下朱焕明,又觉得不太稳妥。
如果没什么事情,完颜毕铮得醉到什么程度,居然叫人把朱焕明抓来?
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徐正明的事儿。
大将军一向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成,他什么时候管过正事儿?这一定是徐师爷搞的鬼。
这个人太******阴,让人想起来就心里发毛,万一他有什么证据想把朱焕明往死里整,又万一他真能得逞,那他这马屁可就拍到虎脚上了。
徐正明能饶了他?
这南阳府到今天好象还没有什么事儿能瞒得了这位徐师爷。
金八两思量再三,最后还是认为不能冒险,所以吩咐手下小心侍候,既不能为难焕明山庄的人,又不能和他们过分接近,而他自己干脆躲起来,连面都不露,这样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不会落人口实,而且谁也不得罪,你谁都怪不着我。
他满以为自己想的够聪明够周到,可他没想到人家根本没理会他是怎么做的,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给一脚踢了出去。
他心里能不恨吗?
他虽然闭着嘴,却已经在肚子里把这个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百八十遍了。
可他就是不敢出声。
因为踢他的人就是徐正明。
徐正明连看也没再看金八两一眼,跨步进了牢房。
朱焕明正盘膝坐在一堆干草上闭目养神,就在门外金八两给象球一样地踢出一丈多远摔在他的门前,这么大动静他楞象什么也没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
徐正明大步跨进牢房,脚步跺得山响,还捎带咳嗽了一声。
朱焕明终于睁开双目,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徐正明,淡淡地道:“徐师爷。”
好象他早就知道来的是谁一样。
他和徐正明虽然从无交往,但也曾见过一两次。
徐正明一脸惶愧地又抢上两步,向朱焕明一揖到地:“焕明兄,小弟来晚了,这真是……真是……天大的罪过,如何,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他自称小弟,其实比朱焕明要大得多。
朱焕明站了起来,还了一礼:“承蒙金八爷的关照,我们这一家子还算过得安静。”
“这就好,这就好,”徐正明似乎松了口气。“总算没有铸成大错,否则,小弟真是无颜面见南阳父老了。”
朱焕明不动声色地道:“徐师爷言重了。”
徐正明一脸惭愧地道:“小弟今天是特意来向焕明兄请罪的。前两天,小弟奉将军之命外出公干,没想到几个不成器的手下竟然向将军进了谗言,居然把焕明兄捕来。小弟刚刚回到南阳,听到这件事后立刻赶来了,特来向焕明兄请罪。”
朱焕明道:“徐师爷说的哪里话?在下虽然自认为清白,但贵手下也是执行公务,徐师爷何罪之有?”
徐正明道:“约束不严,教导无方,怎能无罪。”
朱焕明道:“把事情查清楚也就行了,徐师爷不必太介意。”
徐正明勃然道:“查清楚什么?查焕明兄通匪?天大的笑话,焕明兄若通匪,那我徐某人也通匪了。南阳城里谁不知道焕明兄豪侠仗义,扶危济困,乃当世之孟尝,说你通匪?这样的罪名真亏他们想得出。”
他忽然转过身,冲身后的人喝道:“我想问问你们,你们以通匪之罪名把朱庄主关到这该死的鬼地方,到底有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