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铺子里,吴邪倚在大堂靠外的长桌前。Du00.coM身上已经换了立净衣服,刚回到家那时真是落拓淋漓,他在床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手里换洗衣服甩到地上去。
院子里有点空,警长也没在,大概出去玩了。他没在意。又换了双布底鞋,就匆匆往胖子这里奔了。
一到铺子门口,吴邪像寻常那样,自顾自沏上一壶茶,坐在墙边打发时间。
胸口还有些闷,像是之前在水底憋着气,还没能缓过来。说起来,那时置身充满浮力的水体之中,心底曾无比熟悉的畏惧感竟一丝也不见了,视线中满是不停摇曳的水草,于是似乎也有什么萦绕在心间,淡淡不绝。河水也并不深,带点初秋的凉意,触底后能够看到河沙起伏的斑纹。仔细回想,斑鳞一样,跟眼下的天幕倒是十足相似。
天边,鱼鳞般的云霞仿佛光影分明的立体油画,一层一层抹开在山际。
这样的光景落在眼中无比美好,只是大雨往往接踵而至。就像那个人的出现与离开。当夜开席的时候就该知道,散场只是迟早。唯一所幸,还能趁时,拼着坛酒醉一场。
吴邪重新靠回墙边,凉凉的,秋季这时候倒是舒服。瓦檐下他随意哼了旧调子,不由想起最后一眼,打湿的车窗玻璃后,藏青色的衣角,感觉也是清凉的。
看不清小哥的眼睛,但也知道,那雨水肯定跟他没关系。
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县界了吧。不过也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呢。
手里的叶子茶温散着,他于是仰头继续看天。天上,厚积的云层正在被风吹移。
厨房那边,胖子擦着袖子穿过大堂,查看了下门边上支着的那口大锅,接着走到吴邪身边坐了下来:「你小子蹲这儿下什么神呢。」
没得到回应,胖子径自拎过茶壶,又对着他道:「今儿个怎么知道跑出来串门了,不忙着给你们家张小哥张罗膳食了?」
吴邪回过眼,语气平平:「小哥走了。」
「什么?」胖子杯子里刚倒好的茶泼出来一些,「张小哥怎么…什么时候?」虽然心里有数,但也没成想这样匆忙。
「今早。」
「小哥走之前怎么说?」胖子扑棱着自己的前襟上的水渍问道。
吴邪捧起茶碗啜了一口,没应声。
「他没跟你说什么?」胖子停下手,明显有些讶异。
吴邪又看看天边的云。他想,大概他是,放他自由了。
「你怎么想?」
「小哥,自有他的打算。」吴邪说着转回身,紧紧挨在墙边。有些事情确实没法承诺。过多道别只是徒增感伤,他也是为了自己好。心里起码一直是这么劝着的,希望着这样去认知,就可以不必想旁的。
胖子的神色有些严肃:「你知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他也有想要做的事。」吴邪的语调有些艰难。是了,大概那个人真的以艺术为生。一开始不就是这点吸引了自己。他要吟游,他便不能苦留。
胖子坐在一旁,瞪着他的眼睛,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出来:「我就搞不懂你们,干嘛非折腾着要走要分开的,留下来还就不能过这日子了?」他回过头,门口铁锅里的豆花正滚沸着,「这感情就像豆花,得趁热吃啊。」
胖子忽如其来的感慨让吴邪多少有些无措。他搁下手里始终攥着的茶碗。尽管知道张起灵不是那个意思,但眼下,确实被剩了自己一人。
当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胖子,你说明明这世上这么多人。」这一次,甚至不过是萍水相逢。
胖子一时不明就里。
他阖上眼,为什么会遇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