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日子还长。Du00.coM」看着张起灵凝重的神情,黑眼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宽心,「欧洲是个好地方,出去开开眼界,回来后也才能更好地养家,更得心应手地糊弄…呃不对,教你家那只小家伙画画。」
但黑眼镜的话并没能让张起灵放松下来,他淡淡看了一会儿身侧仍旧笑着的人,只字未提地步出了堂屋。
看着张起灵的身形消失在门外,留在原地的人挂在嘴角的笑意也逐渐消散。
黯淡的院灯下,黑眼镜在徘徊于门前的夜风中注视着里屋的方向。
尽管原本不在意,眼下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唯外力才能成全。
忽然就真的希望这两个人都别让对方失望。比起其他那些更加不尽人意的结果,似乎自己还是更想看到哑巴能够跟小家伙一同安定下来。
这个世上本也没有什么清平盛世。他想,真正令人宽心的,只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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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里,吴邪安静地躺在床榻内侧。他已经闭着眼等了许久,然而还是没能如愿睡着,也没能等到那个人回来。
吴邪睁开眼睛,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微微透了月光的那页窗户纸上。今晚的月色虽然时隐时现,却仿佛抹了桂花蜜,暖暖柔柔的,依稀还带了几分香甜。
不如明天再摘点桂花备下,兴许还能再做一次糖藕,要不过几天可就该落尽了。吴邪望着窗上模糊的月影,静静地想。
小哥之前对自己做的糖藕的兴致似乎还不错,那今次就多煮些备下,让他吃个够。不过可得提防着点儿,省得全被那黑眼镜摸去吃了。
夜风中,蛐蛐儿的歌谣和再次浮现的月光一起透过窗纸,钻进卧在床侧兀自遐想的人心中。
满室馨香中,吴邪终于渐渐有了困意。
来得及的吧…睡去前他在枕间昏昏沉沉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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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进屋的时候,吴邪正躺在床榻间迷迷糊糊地不知轻声念叨着什么。
他挨着床沿坐下来,撑着手臂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人沉入梦境的侧脸,许久,终于和衣躺了下来。
房内早已熄了灯,昏暗的光线里,张起灵的视线始终流连在枕边人的侧脸轮廓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吴邪的唇边扬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原本平静的睡颜顿时被衬得温煦生动了起来。
静观的人屏气凝神。
眼前盈然的笑容与记忆中难得美好的那一隅再度重叠。那时他就是在石桥旁边看着秋日阳光下的少年,改了主意。
那样一幅世所希有的水彩图景,大概每一个画者都不想错过。自己尤是。
氤氲的江南与凛冽的北国截然不同,总是于丝丝缕缕间沁人心脾。所以地利天时的那一弹指,那个人轻轻巧巧地沿着水墨铺就的桥梁走进了自己心底。
张起灵抬手抚上了正在睡梦中那人的衣角。柔和的侧脸上,唇畔不可言说的弧度还未完全消褪。
是哪个诗人说过,十七岁,正是画不出的年纪。
似乎是这样。但张起灵又不完全这样想,毕竟自己并不只是简单地描摹。
或许有机会。那时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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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了许久,张起灵终于搁下了搭在吴邪身侧的手,放松精神想要入睡。
然而阖上眼,离开堂屋前黑眼镜那番有关旧日的话却忽地晃回了脑海。片刻之间,无数曾被抑制掩埋的画面伴随着眼前的黑暗无声地降临。
暂忘之后的回涌从来令人猝不及防,那些沉甸甸的碎片总是在自己戒备松懈的时刻借机逃回。
张起灵攥紧手指安静地从床榻间起身,来到已空无一人的院前。
曾经那所避世的宅院中,自己也曾这样孤身一人站在夜云下。只不过那时他所能接触到的,只有那些板着的面孔、教条的家法。
原本轻盈的呼吸在回忆的覆盖下渐渐沉缓了下来。
他再次阖上眼,年少时的一切层叠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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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张家是此界的世家。
为了保证人才的辈出,古老的家族有着一套近乎严苛的管理制度。
曾经那个安静的男孩虽然在族中背景单薄,但天赋极高,本是家族里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然而后来,在高墙围绕几乎不见天日的大院中,性情平静的男孩在孤寂的成长中开始自闭。十岁之后,无论是绘画还是读书,他的成绩都不复往日。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面对那些人,那些说教,他不想表达任何。
男孩很快成为张家本家这一辈中最不受宠的孩子。这个家中所谓的长辈,从不真正关注孩子们本身——他们在意的只是声名。
然而始终保持安静的男孩却并不在意族人的冷眼。因为他知道,失去关注是自己离开这个家的唯一办法。
为了激发被挑选者们的潜力,张家主族每一代都会逐渐将一些不合格的族人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