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太后就突然得了急病。如果不是药王谷的人千里送药,她只怕已经躺入皇陵了。也正是这次病危,让她心底的疑虑重新浮现,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对皇帝的提防之心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皇帝也察觉到了太后的疏离,便特意将诚郡王府中年幼的司马珏接入宫中向太后示好。再两年,太子出生了。皇帝对司马珏的宠爱更甚以往,就连太子也越不过他去。物极必反必有妖,太后表面上笑得合不拢嘴。内心深处对皇帝越发警惕。司马珏那时候年纪尚小,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疯得好不快活。一日在太后宫中玩耍到深夜,太过疲惫不小心睡了过去。太后不忍将他唤醒,就准了他当夜留宿显阳殿。也就在那天晚上。他睡到一半被尿意惊醒时,无意中听到了太后与心腹的谈话。
夜半三更,太后宫中哪里会多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这种宫廷秘讳对他来说,又好奇又害怕。最重要的是,宫中侍卫如此多,那人又是如何不动声色的潜入显阳殿的呢?司马珏虽然年幼。却十分聪慧,很快他就发现了皇宫中最大的秘密。
皇帝颤声道:“没想到她竟然会将密道告诉你……不,不可能。”他虽然与太后彼此猜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几年来。两人的关系好转了许多。太后已经年逾古稀,他也几近花甲,再斗也斗不出什么名堂来。自他登基后,桓家着实风光了二三十年,但也老老实实的呆在谯郡,可见太后也并不想要与他将关系弄僵。既然没有利益冲突,太后又何必将皇家的密道透露给司马珏?
即使她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皇帝那浑浊的瞳孔蓦然收缩,难不成她是怕自己会要司马珏的命?
司马珏并不想对他解释清楚。只冷冷道:“你一心想除掉吴王,却没想到人家早就盯上了你。我与吴王做了交易,只要他肯告诉我母妃的死因。我就带进入皇宫。”太后一死,显阳殿自然冷冷清清。他带着吴王的人顺利潜入宫中,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发觉。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朕也无需隐瞒。不错,你母妃确实不是暴病而亡。”
司马珏握住长剑的指骨微微有些发白。却听皇帝缓缓道:“自从你在海难中死掉的消息传来,你父亲的心疾就发作了。他虽死了嫡子。但好歹还有个庶子,于是……”
诚郡王司马茁自知命不久长。在病中向皇帝递了请封其次子司马琏为世子的折子。诚郡王妃死也不信自己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反而都要让那个歪歪倒倒病病殃殃的庶子得了去。可那时司马珏还与阿苒一起被困在海岛上,即使她再如何坚信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也无法说服自己的丈夫。司马琏比司马珏长两岁,却一直活得窝窝囊囊的。不仅仅是司马珏的骄纵跋扈,就是他自己还得承受来自他自身那副孱弱身躯的压力。人被压抑久了,蓦然间释放出来,就会变得有些不正常。反正他未必能活到真正得爵的那一天,既然那个压在他头顶上的人已经不在了,诚郡王又卧病在床,他自然也不再将嫡母放在眼里。
诚郡王妃既恼司马琏的小人得志,又恨丈夫的无情无义,咬了牙便求到太后跟前,请她劝皇帝暂时将诚郡王的请封折子压一压,至少等找到了儿子的尸体再说。可人人都知道,想要在茫茫大海中寻到司马珏,无异于海底捞针。太后对司马珏还是有几分感情,但若允了诚郡王妃,只怕拖到诚郡王父子一齐死掉,都未必能找到他。当下只能以后宫不能干涉朝政为由,婉转的拒绝了诚郡王妃。诚郡王妃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整个人立时便晕了过去。
太后连忙请了太医,当夜便让诚郡王妃留宿在了显阳殿。
太后原本是好心,不想让诚郡王妃如此凄惨的回府去受庶子的气,没想到这一留宿,反而要了诚郡王妃的命。
皇帝看了司马珏一眼,道:“司马蔚跟你说她是怎么死的?”
司马珏红着眼睛,一字一字的道:“他说我母妃……是因为无意中撞破太子奸情,被太子灭的口。”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用力,接下来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过了好一会,才喘息的抬起头道:“太子才十一岁,这种话……你居然也信?”
司马珏沙哑着嗓子道:“我掘了母妃的陵墓,特地请人开棺验的尸。”
整个大殿中顿时一片沉默,他身边的小太监也吓的张大了嘴。
做儿子的亲手掘了母亲的坟,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
司马珏冷冷的道:“我母妃的腹部被人捅了三刀。这算哪门子暴病而亡?”
诚郡王才丧嫡子又失嫡妻,尤其后者的死还如此蹊跷诡异。连番的打击让他很快也跟着撒手人寰。待到司马珏回道京城的时候才知道,诚郡王府已经易主了。宫中对他母妃给出的说辞是暴病而亡,替她问诊的太医也意外的提早告老还乡,而显阳殿方面则因太后受了惊不见任何人为借口将他拒之门外。
宫里去不得。诚郡王府则是不愿去,就在司马珏呆立在街头望着天空时,吴王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