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你……”很为难么?
狄安娜抬头看他,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阿波罗低下头,微微一笑,伸手拢了拢她的长发:“我已经想好办法了,只是有些难。”
狄安娜略略放宽了心:“有多难?”总不可能比无数次回到他死去的那一刻更难?
阿波罗又是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别担心,一切有我。”
“可……”
“怎么?”阿波罗伸臂揽过她,抵着她的前额低笑。
狄安娜认真地看着他,更认真地说道:“阿波罗,你知道么,我特别讨厌你的一点是,你永远都不会把难处告诉我,总是一个人闷声不响地把事情解决了,然后笑着对我说一切都好。”
阿波罗微微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宝贝儿,我是男——唔,现在,是男人。”
“是呢,现在是男‘人’。”狄安娜低低叹息一声,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几分苦闷的情绪。
阿波罗有些不忍,捧起她的脸,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吻了一下:“你该习惯才是。”
“不习惯。”她嘟哝。
阿波罗渐渐加深了这个吻,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我只好更努力一些,让你慢慢习惯了……”
一吻既毕,狄安娜苦闷地窝在阿波罗怀里玩他的金发,不经意间瞥到船尾处那道暗金色的身影,身体微微一僵。
阿波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同样一僵:“老师?”
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那道暗金色的影子背对着阿波罗,平平板板地说道:“其实你并没有想出办法。刚才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月神殿下的心。”
阿波罗呆滞了一下,低头去看狄安娜,果然在那双淡琉璃色的瞳里看见了一丝恼怒。
可……“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想不出来。”
简直莫名其妙!
老师想不出来就意味着他也想不出来,什么逻辑!
阿波罗郁闷捏起一绺银色的发梢用力揉搓,心底骤然升起的奇怪感觉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狄安娜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您……为什么不站在船头?我似乎记得,上次去巴比伦的时候,您站立的位置,就是船头。”
“没这个必要。”
——可阿波罗是航海者的守护神,兼有领航的使命!
狄安娜几乎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看看身边的阿波罗,又看看那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情绪变化的瘟疫之神,很难将他们认成同一个。
可……瘟疫之神……他……
“您应该清楚,还有最后一个办法。”狄安娜终于忍不住说道。
瘟疫之神轻轻“呵”了一声,似乎是在笑:“你是指,在冥界听到的那一个?”
“是。”
瘟疫之神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你不该这么做,月神殿下。”
“那么请问,您又以什么资格来管我?”狄安娜似乎在故意激怒他,“我的老师?我的兄长?我的恋人?我的同伴?可阁下您——什么都不是。”
那句“什么都不是”说出口的瞬间,她明显看到瘟疫之神微微僵了一下,露出袖口的那一小截指头也分明是在颤抖,而后紧紧握成了拳头。
良久之后,瘟疫之神才缓缓开口:“我自然——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可狄安娜却分明感觉到,身边的阿波罗手上忽然用力了一下,将她的头皮微微扯得生疼。
她偏头看着阿波罗,竟发现他紧紧抿着唇,脸色泛白,呼吸也有些不稳。
怎么回事?
是因为她对他的老师不敬,所以才生气了,还是因为他们在讨论他所不知道的“冥界”?
冥界的那一段见闻,她从来不曾对阿波罗透露过。即便是在最最平静的那一段时间里,她也没有说。若是阿波罗……嗯,他的确有理由生气。
“月神殿下。”瘟疫之神终于转身,“我来告诉你,那天在冥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暗金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渐渐闭上,而后渐渐消失,紧接着连他露出袖口的那一截指头也在消失。一小截雪白的指骨微微露了出来,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似乎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那是,神之骨。
——若他是太阳,那么你将变成亡灵,行走在黑暗之中,永远背对阳光。
——否则,你将在阳光之下,腐烂成枯骨。
他在阿波罗的注视下,变成了……变成了真正的亡灵。
“你——”狄安娜骤然睁大了眼。
瘟疫之神又轻轻“呵”了一声,修长的指骨握着暗金色的面具,慢慢揭了下来。
原本永远也看不清的面容,如今同样变成了雪白的泛着金色微光的,神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