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让我车“侧袋里布跑圈”,呼来半检教我。读零零小说回到座位上,我先把厚厚的灰尘抹去。看到施思的座位上灰尘又厚了一层,我有一种人去楼空,物是人非的伤感情怀。机台上的孤零零又冷峻的防护罩,四个月前熟读然而立即被我遗忘古诗词应景复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这是车间的现状和我的感受。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首词写的是我和施思相识相爱,最后分手别离的悲喜过程。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一句写的是此时此刻悲哀、不甘、孤独的心境。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远在千里之外的施思此时是否依旧安然?可曾想我?
看着车间熙熙攘攘的一幕幕,想起往昔,不禁感怀万千,眼泪没有忍住。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和无限的统一,例如人很内急,附近若没有厕所,他可能无限度地忍下去,但要是他一旦有了方便的环境,也许就再也不能忍住了。
所以男人也会流泪。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贺铸《青玉案》)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我借刘德华唱过的歌词为自己的泪水找到一个很好的名义。然后努力控制眼泪,不愿用无用的泪水承认自己的软弱。歌手郑源也唱过:“落下的泪滴,是为了你,也为了证明我曾经真的爱过你。”既然爱已不再,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证明呢?只有笨鸟才会回头对世人说:天空没有留下我的形状,但我已经飞过。
“好了,你来车一个。”半检站起来。我擦眼睛已经来不及,赶忙把头撇开。
“你这个样子怎么做事?教你的时候你又不看!”半检对我咆哮着。
我不理睬她这个拿我的失误来惩罚自己的笨蛋,转身往厕所阔步。我在水槽浇了一把脸,浇脸的时候我又想:我干嘛要怕被他人看见我的泪?恨自己越哭越软弱。
我迎着半检锐厉尖刻的目光回到座位,我说:“可以了,我会了。”
可半检还在一旁咬牙板脸不说话也不滚蛋,仿佛她的眼珠子人一动就会瞪得掉下来。我懒得理她,任她气死活该。这个组还不是她管呢。
中午吃饭时庞蓉告诉我,组长二号发了工资要走,所以她这个月能请一天假是一天。组长要走,半检就是班组的继承人了,提早嚣张也是很正常的。庞蓉说这个半检比组长厉害,劝我不要惹。我泰然笑之。庞蓉说:“你还好,厂长对你那么好。”我笑之淡然。
下午,厂长过来问我施思没来怎么处理。我略微愤然地说:“随便,我说了又不算。”厂长说:“那我向人事部求求情,再给她批一个月。”我听了很感动:“算了,唐晶,不要麻烦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厂长没再说话,站了一会才走。
说出“她不会回来了”几个字时,我的心难受得可以去体会刽子手在刑场上大义灭亲的那一霎那心情。因为“她还会回来的”一直是我的精神依托,如今却要连根拔拔除,就像蛮力拔去盆栽的草,这颗花草早已在盆中根深蒂固,因此那一刻盆碎了。我都感觉到自己很残忍,不仅对施思残忍,对自己更甚。我仿佛回到抢玩具的童年:我跟一个小孩抢回自己的玩具,玩具抢到了,可是小孩哭了,只好把东西奉送给他。我想:施思还会回来的,她回来还可以重新报名上班,只是给黑厂白做了一个月而已。这样想,心痛才能得到麻醉、安慰。
庞蓉原来的机台坏了,暂时安居施思的位置。我的机器也老断线,本来很气的,庞蓉说我穿线的动作很酷,害的我以后每次穿线时都会想到她的话,并且会紧张,恍若庞蓉在看。但当我看到我给施思的机台安装的“戒指”因为难看被庞蓉搞丢了,我又很气,差点翻脸,然后整个晚班我们都不理彼此。
在下班的路上,看到庞蓉,我躲在她背后拍她的左肩,然后迅速闪到她的右边。她在向左转了三百六十度后猜到是我。在她笑的准备工作做完要正式说话时,我抢先说:“不是我,我没有拍你的右肩头。”“我身边只有你在,不是你会是谁?再说如果不是你拍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右肩被人拍了?一定是你!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知道吗?”“哦,不好意思,左边刘轩不曾拍,你的右肩。”庞蓉吃了亏,直追到我到打卡机,然后拐个角追到厂外。她不追了,问我去哪,我说回家。她说住外面真好,她也想搬出去住,她住宿舍顶层太热了。我听了很欢喜,因为施思的房子马上到期了,我正愁是否应该续交房租。于是当即发出邀请:“那就住我那吧,我下个月不住了。”
“你不是住宿舍吗?想骗我是不是?”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