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我怕与施思走在一起,所以急急忙忙地先行离开。du00.com到了楼梯处看到顺着楼梯墙壁张贴的处罚单和《公司处罚制度》方想起灯没关。慌忙回到车间,恰巧看到施思在帮我关灯。我怕被她看到,掉头就跑,仿佛偷偷做好事的是我,即将被人抓个现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可能是因为幸福,可能是因为惊喜,可能是因为害怕,但绝不是因为我想成全她做好事不留名,那时候我还没有这么高的道德觉悟。
吃了晚饭后,时间尚早,便来到草坪。草坪上的草新长了叶子,叶子很嫩很白。我俯身扯下一片含在嘴里,味道有些苦涩。苦味刺激了我的味蕾,也激活了现实带给我的味觉感受。施思现在可能就在车间里,而我却只想躲着不去见她。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真诚的还是虚伪的?聪明的还是愚笨的?勇敢的还是懦弱的?有没有前途?值不值得施思托付?我本可以回到车间打开心扉坦然面对施思,不谈爱情,也不讲离情别绪,只是简单地叙叙事、聊聊心,少些猜测,多些交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我为何踟蹰?难道我与施思有千年约定?不用交流,不用接触,只要向命运报个名就能一起走进爱情的殿堂然后堂而皇之地变成情侣,像学生进了同一所学校然后就变成了同学一样吗?相逢不相识是悲剧,相识不相处更是一种可悲,它不仅悲哀了人,还悲哀了造化。其实我躲避的正是造化,我怕施思也喜欢我——一个不能满分的我。
当太阳光落在晨昏线上,便是地球最尴尬的时候,它既没有白昼的风和日丽,也没有夜晚的月明星稀。如果把时间和规则都忘掉,站在这个点上,仅仅把它当成一个过渡,那现在的这个时候可能是黎明,也可能是黄昏;可能是暂时,也可能是永远;可能面向黑暗,也可能面向光明。退一步海阔天空两片蓝,进一步柳暗花明一路春,我们站在地球的晨昏两端,都有自由进退两个方向……最好的结局是我们相互走近,然后在地球上有个共同的家。不论白昼黑夜,还是尴尬的晨昏,从此都有了时间和规则,并相约一起遵守。最坏的结局是我向她策马向前,她却转过身逃之夭夭,最后在我追上她之前像云一样被地球的自转冲散,散落成不同季节里的风景。
晚上下班后,我与施思走在一块。只是我的勇气供应有限,只能帮助我保持微笑而不足以用来带动口舌说那些违心的客套话,就像低压电,照明还行,放电视绝对不可。施思也没说话,使我更加疑心她跟我一样,都喜欢对方。越是这样想,越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自己是贼还是侦探,总之心里有鬼。其实贼和侦探、歹徒和警察是一样的,手段相似,技术相通,只是信仰不同、立场不同罢了。一个人可以同时是贼和侦探,但一个人不一定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同时也被这个人所爱。爱情是一个分级别的食物链,而不是水平面上两个人围成的圆圈,你爱她,她可能爱着他,而他又可能爱着你……很担心二十天不见,会不会真有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捷足先登。
在欧斯尼的日子里,最担心的是施思辞职离开或与人恋爱;回到新天地后,我最担心的是施思下班后的安危。前面两个担心我很容易被自己开导,即使成为现实也能坦然接受,唯独后者,我连防患未然的准备都不敢多做,生怕这些准备有朝一日会在现实里用到。一天前,她在我的世界里还是这么的次要,这份感情我几乎不能确认;但是今天,对施思却已超出对所有人的重视,这份感情基本上不需要确认。爱情为何燃烧得这么快?这么剧烈?经过宿舍楼下,我放慢脚步让她以为我要回宿舍,等她出了厂门,我才在她身后悄悄尾随,一直目送她回到住房。
在她楼下通道外一家超市的屋檐篷下伫立了片刻,就地决定明天就是跳楼摔死也要向她表白。在我知道的表白方式中,当面口头是最便捷实用,也是心理压力最大的一种,困难程度不亚于寻死。就拿跳楼来说,寻死只要爬到二十层楼对准地面纵身一跃,效果立竿见影;而口头表白则相当于站在二十层楼的地方跳到对面楼的二十一层,甚至更高的地方,过程充满着不测。其实表白就像爬楼,方法多种多样,走楼梯、乘电梯、攀绳子、架直升机、飞檐走壁、火箭升空、蹦极……,分别对应着死缠烂打、熟人牵线、情书短信、让对方倒追、请客吃饭、直接说出‘我爱你’、暴力威胁……。我能想到的方式中,只有攀绳子和飞檐走壁对我来说最具有可行性,飞檐走壁需要功夫和技巧,对德智体美富的综合要求太高,而且投资未必有回报,钱多的话没关系,而我目前太穷,在冒险前不得不斟酌。对于攀绳子,则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楼上的人知道你要上楼或者希望你上楼,在窗户抛下绳子让你爬,国际上称作Toprope(顶绳攀登);另一种是相反,被称为AidClimbin(器械攀腾),需要借助主绳、快挂、铁锁等物理器械,一步一个脚印往上攀登。我是爱情世界的苦命人,没遇到过有人主动抛绳的美事,只能自备绳械。而且,我没有手机,也不知道施思的手机号码,只能使用最原始的表白方式—